第116章 火种(2/2)
烛九溟握紧震荡锤。锤头的金纹因激动泛起赤焰,像有活火在锤身游走,连掌心的茧都被烤得发烫。他望着下方翻涌的血雾,望着那些越来越近的星火,突然扬声大笑。笑声撞碎血雾,惊起数只被血枢吓呆的云雀——它们扑棱着翅膀窜向天空,尾羽上沾的血雾簌簌落了,倒像下了场红雨。
“好!”他的声音混着圣骨轰鸣,震得船头铜铃乱响,“今日便用这副血肉,替万灵——烧出个春天!”
飞舟重重落在寒潭边的礁石上。礁石本是青灰色,此刻被血雾染成暗紫,沾着腥气的水痕。三人身影被圣骨金光(如月华倾洒)、破阵枢金纹(如流金淌银)、药囊药雾(如淡烟笼翠)交织笼罩,倒像三团烧得正旺的火。
身后数十道飞舟的流光紧随而至。铁衣盟的玄铁舟裹着黑焰,百花谷的木舟缀着花串,散修的纸舟飘着符纹,连妖修的骨舟都刻着祈福的咒文。它们像一条由星火串成的长河,将血雾中的妖修(有狐耳上沾血的少女,有蛇尾拖泥的老者)、散修(有鬓角染霜的道姑,有扎着冲天辫的少年)、各宗修士,都卷进了这团越烧越旺的火里。
烛九溟望着人群中举着青羽的玄龟卫——那是个龟甲都裂了缝的老修士,青羽被他举得比头顶还高,羽尖的光正往血雾里钻;望着铁衣盟修士递来的伤药——粗粝的手掌托着青瓷瓶,瓶身刻着“铁衣”二字,还沾着没擦净的血;望着百花谷的药灵幡里飘出的枢毒清雾——淡绿的雾霭裹着清苦药香,所过之处,血雾竟泛起白泡。
喉间突然发暖。他摸了摸颈间圣骨,金纹顺着指尖爬上手背,在晨光里亮得耀眼。有玄龟卫的小修士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颗野果:“烛前辈,吃点甜的,火能烧得更旺!”野果上还沾着晨露,他咬一口,甜津津的汁水漫开,倒比圣骨的烫意更暖。
“原来这火……”他望着漫山遍野的光点,轻声道,“从来不是我们点的。是每个被灵枢伤过的人,把自己当柴,堆起来的。”
话音未落,铁战的破阵枢突然爆发出刺目金芒。那光比金乌还亮,照得人睁不开眼,只听见“咔嚓”“咔嚓”的脆响——万灵焚的阵纹在金芒中寸寸碎裂,像旧瓷片落在青石板上,碎成星子般的光屑。
苏婉儿的药雾裹着枢毒清散向四方。被血枢啃噬的妖修们突然捂着心口痛哭——有老狐妖跪在地上,眼泪把狐毛都打湿了;有蛇妖盘成一团,蛇信子不住颤抖。“三百年了……”老狐妖抽噎着,“三百年没暖过的血,今儿终于触到活人的温度了。”
晨光穿透血雾,照在烛九溟腰间的人道枢上。“辅”字泛着温暖的光,映得他眼底也亮堂堂的。他望着远处逐渐消散的血雾,望着重新泛青的山林(松针上的血渍被风吹落,露出翠色;桃花被血雾闷了多日,此刻竟一朵接一朵绽开),突然觉得圣骨的烫意不再灼人,倒像是怀里揣了团火——那是古修的火种,是万灵的希望,是所有被灵枢伤过的人,用血肉堆起来的,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飞舟再次腾空时,追星帆上的血雾已散得干干净净。素白的帆面被晨光镀了层金边,帆角银穗轻晃,叮咚声像在唱颂歌。三人立在船头,望着下方重新鲜活起来的万妖谷——山涧有鹿饮水,枝头有鸟理羽,连潭底都浮出几尾红鲤,搅碎了满潭波光。
铁战望着逐渐缩小的万妖谷,机械瞳里映着晨光,声音比往日低了些,倒像在说句极郑重的话,“翻篇了。”
苏婉儿的药囊里,枢毒清陶瓮轻轻颤动,像是在应和。她望着远处飞来的青鸾(羽色雪白,尾羽沾着晨露),掌心托着片沾露的青羽——正是玄龟道君所赠,“暖”字纹路在露水里闪着光。“玄龟道君说得对……”她轻声道,声音轻得像怕惊了风,“活着,该是暖的。”
烛九溟摸了摸心口的浅痕。圣骨的金芒正顺着血脉游走,将最后一丝冷意都烧尽。他望着东方朝霞(赤橙黄绿层层叠叠,像谁打翻了染缸),圣骨图腾上“归真”二字若隐若现,像是被朝霞吻出来的。他嘴角扬起,风掀起他的衣摆,腰间人道枢的“辅”字在阳光下闪着暖光。飞舟划破云层,载着三人,载着漫天星火,向着更远方的晨光,稳稳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