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枢中残忆(1/2)
归真谷的晨雾裹着残夜的湿气,像团揉碎的棉絮浮在谷中。雾里飘着股铁锈混着焦糊的腥气,原是昨日血枢卫来犯时留下的机械甲胄残片,此刻东倒西歪地铺了满地。那些玄铁铸就的甲片上还凝着暗红血渍,有的被剑罡劈成两半,有的被灵枢爆震出蛛网般的裂痕,倒像是给晨雾染了层沉郁的底色。
苏婉儿却蹲在这堆残甲间,素色药裙沾了星点锈迹也不在意。她指尖悬在半枚铜枢上方三寸处,忽又轻轻按了下去——那铜枢不过巴掌大,边缘缺了个豁口,表面结着青黑铜锈,像块被岁月啃噬过的老玉。可当她的指尖触到千机造三字时,指腹忽然一烫,那模糊的刻痕竟泛起蜜蜡似的微光,隔着袖中醒魂草的药香都能感觉到热度,真像块刚从炉里夹出来的炭。
阿公,您攥着的,是千机圣子五十年前给的护心枢啊。她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雾里的药叶,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说着便从袖中抖出一束醒魂草,那草叶墨绿带金纹,是她前日在谷后药田新采的,此刻被她轻轻一捻,便有淡青色药雾顺着铜枢裂隙钻了进去。
那铜枢本如死物,此刻却突然震颤起来。先是发出极轻的嗡鸣,似老琴断弦前的颤音,接着裂隙里渗出缕缕银芒,竟托着个半透明的虚影浮了起来。虚影是位白发老修士,面上皱纹深如刀刻,此刻正老泪纵横,喉间哽着,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声娃...娃啊。
五十年前...山脚下破庙。老修士的虚影抬手,指尖虚虚点向铜枢上道浅痕,那刻痕本被铜锈遮了大半,此刻却因药雾浸润显出二字。他的虚影抖得厉害,连带着衣袂都泛着微光:我那时是个讨饭的小乞儿,破庙里的供桌缺了条腿,我就蜷在供桌底下睡。心魔缠得紧啊,每到半夜就心口发闷,像压着块磨盘,喘不上气来。
苏婉儿听得鼻尖发酸,她记得归真谷的老医修说过,被心魔缠上的乞儿十有八九活不过冬。却见老修士虚影的手抚过刻痕,眼尾的泪珠子散作点点星芒:有天半夜,我正蜷着发抖,就见个穿青衫的小娃蹲在我跟前。他也就八九岁模样,青衫洗得发白,可眉眼亮得紧。他说我给你造个护心的枢,说完就从怀里摸出块废铜——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偷了天工府的边角料。
一声轻响,凌千机的虚影自他心口核心处飘了出来。这具机械之躯本覆着层灰扑扑的锈色,此刻机械臂上的裂痕竟渗出淡淡金光,像碎了的琉璃漏出烛火。他机械眼的蓝光忽明忽暗,声音里带着裂帛似的哽咽:我...我想起来了!那年我在天工府当杂役,师父总骂我笨手笨脚。我瞧着库房里的废铜心疼,趁夜偷了块巴掌大的,躲在灶房后边铸枢。他机械臂轻轻颤抖,师父发现后拿藤条抽我,让我跪在雪地里。可我跪了半夜,眼前总晃着那小乞儿的眼睛——他攥着枢时,眼里的光比灶房的火还亮。
老修士的虚影笑了,眼角散碎的星芒又聚成泪:我带着这枢走南闯北,后来入了仙门,成了结丹修士。可十年前被血枢卫的吸魂阵卷进去,疼得快忘了前尘往事...偏生攥着这枢时,总记得有个小娃说要护人。他虚影的手轻轻碰了碰铜枢,那铜枢竟跟着轻颤,现在好了,你们来了,我这把老骨头...能替那小娃再护回人了。
立在一旁的烛九溟忽然心口发烫。他低头望去,心口金纹正泛着暖光,像有条活物在皮肤下游走。他伸手按在凌千机核心上,金纹便顺着机械臂的裂痕爬了过去,所过之处,老修士的虚影渐渐有了温度——本是半透明的衣袂变得清亮,眼角的泪也不再散作星芒,倒像真的沾了湿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