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钟启新章(2/2)
石墙表面坑坑洼洼,却有嫩绿的新芽从石缝里钻出来,细得像根针,却直愣愣地往天上长。大长老颤巍巍抚过石墙,指腹蹭过一道刻痕——那是三百年前他亲手用剑劈的,三百年了,体修的根须终于能见光。他眼角的泪落下来,砸在新芽上,从前我们烧典籍、毁遗迹,怕的不是体修太强,是怕灵枢师太弱...弱到要靠灭了旁的道,才能守住自己的尊位。
晨光照亮血宫前的空地时,玄黄令突然化作金芒没入烛九溟心口。他喉间一甜,却不是痛,倒像饮了口温酒。九脉里流转的不再是单纯的气血,有灵枢的清光,像天工府玉杖上的幽亮;有药草的芬芳,像苏婉儿药箱里的参香;有冷馍的余温,像张伯怀里的暖;还有林小竹绣帕上未干的血痕,带着点铁锈味的甜。这些东西在脉中交融,竟比他当年裂脉时的痛更让人清醒——原来所谓,不过是把人心、人情、人念,都炼进骨血里。
苏婉儿蹲下身,打开药箱最底层的暗格。暗格里垫着层红绸,中央搁着粒裹着红布的药丸。红布是野狐镇阿婆们缝的,边角还留着蓝线绣的福字。她捏起药丸,红布簌簌响:这是我用野狐镇百家米、千日露炼的问心丹药丸递到烛九溟面前时,他闻到股熟悉的烟火气——是药铺前的灶火味,是巷口卖糖人的焦香,是隔壁阿婶蒸馒头的甜,从前总觉得要修到仙人才能传道,现在才懂...凡人的烟火气,才是最好的道引。
血宫外的风真的变温柔了。它卷着药香掠过玄黄林,松针上的雾珠被吹落,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虹;拂过野狐镇的药铺,阿公正往檐下挂新晒的艾草,香得人直想眯眼;最后停在血宫前的石墙新芽上。新芽轻轻颤了颤,竟绽开朵淡紫色的小花,花瓣薄得像层纱,花蕊里凝着点金露——那是体修典籍里记载的道心花,三千年未开,今日因人心而绽。
钟声又响了,这回带着股说不出的暖。烛九溟望着石墙上的花,忽然想起张伯临终前说的话:小烛啊,这世上的道,该像野地里的草,你压它,它偏往石缝里长;你烧它,它来年更旺。
晨雾散尽时,血宫的琉璃瓦顶闪着金光。林小竹蹲下身拾起焚火枢,温红的光映着她的脸;苏婉儿合上药箱,《九脉枢经》的金纹里,野山参的根须正缓缓舒展;大长老摸着石墙笑,眼泪却止不住地掉;天工府的枢师们围在阶下,玉杖上的云纹泛着暖光——像极了人间烟火。
道心花在风里轻轻摇,不知是谁家的小弟子跑过来,踮脚要摘,被苏婉儿笑着拦住:莫碰,这花啊,是人心养的。
小弟子歪头看她:那能再开么?
苏婉儿望向远处的野狐镇,那里飘起了炊烟:只要人心不灭,它年年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