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引魂香起(2/2)
身后飞舟的轰鸣渐远,却又似从未远离。烛九溟望着掌心血月般的骨片,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腐叶上,晕开暗红的花。他侧头看苏婉儿,她肩头的血正渗进衫子,在月白布料上染出朵红梅,却仍咬着牙往前跑,发梢沾着雾珠,在红光里像缀了串血玉。
三千年了,总要有个开始。苏婉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被风卷着钻进他耳中。烛九溟这才注意到她眼尾的朱砂,不知何时晕开了些,倒像哭过一般。风卷着林雾掠过他们发梢,将那句卷向更深处——南荒的毒瘴还未及身,逃亡的路,却已在脚下蜿蜒成河。
青铜飞舟的轰鸣仍在天际盘旋,像不散的阴云。烛九溟握紧骨片,掌心的金印与骨纹交缠,那些零碎的记忆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骨引现世,南荒将启。他望着前方被红光映亮的雾,又看了眼身侧咬牙疾行的苏婉儿——这女子总说自己是无垢残魂的传话人,可此刻染血的模样,倒更像个执着的追光者。
林雾渐浓,两人的脚步声与喘息声混作一团。苏婉儿突然踉跄了下,烛九溟忙扶住她,触到她腰间的药箱,竹片上还留着方才银簪撞过的凹痕。撑住。他低喝,玄牝禁体的灵气自发流转,在两人身周凝成层淡青色的护罩——这是他独有的,连灵枢都破不开的屏障。
飞舟的轰鸣又近了些,苏婉儿抬头望了眼天际,突然拽着他拐进片荆棘丛。带刺的藤条刮过两人手臂,烛九溟的粗布短褐被划开几道口子,苏婉儿的药箱也蹭掉块漆,露出底下的竹青。可那骨片的红光却因这一躲暗了些,雾里的身影终于不再那么清晰。
他们用的是枢卫的探魂术。苏婉儿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沾着血,骨片里有古修残魂,探魂术能顺着残魂气息追来。她从药箱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些淡绿药粉撒在骨片上,药粉遇血即融,红光果然暗了三分,这是玄黄林的敛息草,能暂时盖住残魂气息。
烛九溟看着她动作,忽然道:你早知会被追?
苏婉儿的手顿了顿,继续撒药粉:无垢残魂说过,骨引现世,天工府、血宫、甚至海外仙岛都会来抢。她抬眼,目光穿过雾霭看向南方,可南荒古脉里藏着的,比这些更重要。
话音刚落,天际传来一声脆响——是飞舟的枢纹运转过度,崩裂了道细纹。苏婉儿眼睛一亮:追魂枢的枢纹是用玄铁精金铸的,运转久了会发烫!他们不敢在林子里久留,怕引火焚舟!
果然,飞舟的轰鸣开始往林外退去。烛九溟望着逐渐远去的舟影,又低头看掌心的骨片——此刻它已不再发烫,金印也淡得几乎看不见,倒像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苏婉儿背起药箱,银铃又响了起来,等他们换了冷枢再来,我们早过了毒瘴原。她说着往南方走去,月白衫子上的血渍在暮色里像朵开败的花,三千年了...该有人去看看,当年那场大火,究竟烧了什么。
烛九溟跟在她身后,听着林子里重新响起的虫鸣,忽然觉得这暮色里的逃亡,倒像个冗长的梦。可掌心骨片残留的温度,肩头被苏婉儿拽过的勒痕,还有鼻间未散的艾草苦香,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南荒的风已经吹来了,带着若有若无的腥气,像在说:该醒了。
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林雾深处,只留那半片骨器的红光,在雾里明明灭灭,像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