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2/2）

李素智用一种近乎语重心长（虽然完全不符合他气质）的语气说道。

“打败一个人容易，打碎一个理想很难。尤其是……当这个理想本身，听起来并不全是狗屎的时候。”

他重新看向星期日，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层能量与机械的包裹，直视其核心。

“星期日，我知道你的理想。打造一个永恒的‘七休日’，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痛苦、没有意外，一切都井然有序、各得其所、永远安息的美梦世界。说实话……”

他顿了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一句：

“抛开手段不谈，单论这个‘世界该放假了’的终极目标……我其实挺赞成的。”

“什么？！”星猛地转头看他，一脸“你疯了？”的表情。连瓦尔特和姬子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而齐响诗班那宏大的震动，也骤然停止了一瞬。暗金色的光芒似乎都凝滞了。

星期日那空洞叠加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情绪”的波动——那是极度的惊讶，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悸动？

“……你……认可我的理想？”

星期日的声音不再那么空洞，似乎找回了一点原本的语调，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那你……为何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为何要摧毁‘太一之梦’？那正是实现这终极安宁的唯一途径！”

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质问，以及潜藏的、仿佛遇到知音却被背叛的痛惜。

李素智再次叹息，这次带着更多的无奈和一丝……怜悯？

“我希望世界是‘七休日’，星期日。但问题在于……”

他抬起手，指了指上方，仿佛指向那冥冥中的命途星空。

“你选择的道路，‘秩序’（太一）的降临，或许能带来一时的僵化安宁。但你有没有想过，当‘秩序’的力量在此地显现，哪怕只是气息……会引来谁的注视？”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

“是那位已然将‘秩序’吞噬、融为一体，秉持‘同谐’，希望万物‘共鸣’而非‘僵化’的——希佩。”

“两位星神，曾经的仇敌，因你之举，目光交汇于此……”

李素智摇了摇头，语气沉重。

“到那时，匹诺康尼迎来的，恐怕就不是你想要的‘永恒安息日’，而是两位至高存在意志碰撞下，彻底化为齑粉的‘终结之日’。场面，可就难收场了。”

星期日沉默了。齐响诗班的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显示出其内部操控者心绪的巨大波动。

良久，那宏大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冰冷空洞，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疲惫、执拗以及……一丝欣赏的复杂语调：

“这一点……阁下倒是多虑了。”

“我并非愚昧到，想要让陨落的‘秩序’星神真正复苏、降临于世。我也从未奢望，自身能够飞升，成为新的‘秩序’。”

星期日的声音清晰了许多，仿佛在与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对话。

“我所做的一切，借助‘秩序’的概念，构建‘太一之梦’，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以这超越常理的力量为锤，以匹诺康尼的梦境为砧，为这个疲惫的宇宙，锻造出一个‘七休日’的‘规则模型’。

一个可以独立运行、自我维持的‘永恒安宁’之梦。它不需要依靠任何星神持续的力量灌输，它自身就是法则。”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近乎悲愿的宏伟蓝图。

“你看到了危险，看到了星神层面的冲突……但你是否看到了，若此梦成型，它将成为一个范例，一个火种？一个无需向任何至高存在祈求，生命自身便可缔造的、终极的避风港？”

李素智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探究，到恍然，再到更深沉的叹息。

他缓缓摇了摇头，看向星期日的目光，充满了某种近乎残酷的了然。

“星期日啊星期日……”

“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被蒙蔽得太深？”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向那宏伟造物最核心的脆弱之处。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你那伟大的养父，那位藏身幕后、灵魂依存于家族网络的‘梦主’歌斐木……”

李素智一字一顿，吐出了最诛心的猜测。

“他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就在骗你？”

“所谓的‘锻造独立规则的永恒安宁之梦’……真的只是你的理想吗？”

“还是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精心编制的谎言？一个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燃烧自己、点燃‘秩序’薪柴，从而真正唤醒那位早已沉寂的‘太一’……所设下的，最完美的祭坛？”

他踏前一步，气势逼人。

“你难道真的相信，当‘太一之梦’以‘秩序’之力为基，以匹诺康尼为场，以你的意志和灵魂为引，彻底完成的那一刻……”

“降临的，会是你想要的‘独立安宁模型’？”

李素智的眼中，仿佛倒映出星神漠然的注视。

“不。无论谁主导，无论最初的愿望多么美好，无论你是否想利用祂的力量……”

“当‘秩序’的法则被如此大规模地呼唤、具现、铭刻……”

“祂——太一，或者说，其残存的、烙印在宇宙根源中的‘秩序’概念本身——就一定会循迹而来，重新降临世间。”

“届时，你不是造梦师，你只是……为旧神归来的，最虔诚也最可悲的……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