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善妒(2/2)
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他的脑海,激烈地拉扯着他。
对“故人”的思念是心口永不愈合的朱砂痣,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隐秘的痛楚,而宋倾芜抛出的“天下”之诱,则像一柄悬于头顶、寒光闪闪的双刃剑,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与未知的危险。
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为何独独对他抛出这样的橄榄枝?
她图谋什么?这与他寻找“她”又有何关联?是交易?是陷阱?还是…一线渺茫的希望?
西厅的寒意,似乎更浓了,渗入骨髓。
烛火在两人沉默的对峙中,不安地摇曳着,将壁上的人影拉长又扭曲,如同潜藏的鬼魅。
“哦?”君无双的喉间终于逸出一声低沉的音节,打破了死寂。
那声音轻得如同冰屑落地,却足以在这针落可闻的空间里激起涟漪。“为何独独是我?”
他的目光紧锁着她,仿佛要将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变化都刻入眼底。
那锐利的审视中,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疑云、被挑起的权欲,以及对那渺茫“故人”线索被强行转移的愠怒。
“雪月阁主俯瞰星海,红尘过客如恒河沙数。我君无双,何德何能,承蒙阁主以‘山河’相诱?”
他身体微微前倾,玄衣的阴影几乎要将案几上的烛光吞噬,“亦或者,阁主欲以何为饵,又所求何物?”
话音落下,室内重归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唯有窗外夜风呜咽,穿过回廊,带起檐角灯笼摇晃的哐啷声响,更添几分诡谲与不安。
那摇曳的光影,在宋倾芜清冷如玉的侧脸上明明灭灭,也在君无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投下变幻莫测的暗影。
宋倾芜并未立刻作答。
她纤长的眼睫低垂,视线仿佛落在虚无的某处,又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一切,凝视着命运长河中某个既定的节点。
半晌,那如冰雕雪砌般的唇瓣,才缓缓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似笑非笑,更像是一种洞悉宿命的嘲弄。
“公子以为,这天下棋局,是何种颜色?”
她开口,声音依旧清泠,却像浸透了月华寒霜,“是朱门酒肉?是白骨磷火?抑或是…终将被一种意志熨平的褶皱?”
她微微侧首,终于将目光重新落回君无双脸上,那寒潭般的眸底深处,仿佛有星辰湮灭又重生,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雪月阁观星望气,不过偶见星轨偏移,龙蛇起陆之兆应在了苍梧之地。”
她指尖轻轻拂过早已凉透的茶盏,那冰冷的触感似乎与她融为一体。
“公子既有承天应命之姿,阁中…倒也不吝于,借一缕星光,照一照前路迷障。”
她顿了顿,那清冷的目光仿佛带着千钧之重,直直压向君无双。“至于所求…”
她的声音陡然放得更轻,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如冰锥,敲击在紧绷的空气里:
“公子觉得,一个能‘拨云见日’的位置,值几何?譬如…那九天之上,与日月同辉的…凤座?”
“哐当——!”
窗外突兀地传来一声脆响,似有夜猫惊惶撞翻了廊下的花盆。
这骤然的声响,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室内几乎凝固的、一触即发的对峙!
光影在两人脸上剧烈地跳动、切割。
君无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骤然收缩,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钉死在宋倾芜脸上,仿佛要将她连同那惊世骇俗的索求一起洞穿!
他周身的气息猛地一沉,那属于君王的、久居上位的威压与冰寒彻骨的杀意再无掩饰,如同实质的寒潮席卷开来,连跳动的烛火都被压得骤然一暗!
他身体绷直,下颚线条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沉沉的、不容置疑的重量:
“孤的王后,位同日月,永镇中宫。她…最不喜旁人觊觎她的位置,亦最是…‘善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