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余怒未平(2/2)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董鄂氏被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花容失色,厉声呵斥道,试图维持自己格格的威严。

为首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潦草的礼,语气却毫无恭敬:“董鄂格格,奉主子爷命,请您挪个地方。”说罢,也不等她反应,对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婆子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一左一右架起董鄂氏就往外拖。

“放肆!你们这些狗奴才!敢动我?我是董鄂家的格格!我要见四爷!四爷——”董鄂氏尖叫着挣扎,头上的步摇摔落在地,珠翠散了一地。

她精心梳好的发髻散了,华丽的旗装被扯得凌乱不堪,整个人狼狈得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孔雀。

她一路被半拖半拽,穿过一道道回廊,越走越偏僻,周围的景致从精致变得荒凉。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冻得她瑟瑟发抖。最终,她被粗暴地推进了一个散发着霉味和牲畜粪便混合气味的破败院子。

院门在她身后被厚重木条“哐当!哐当!”几声,死死封住,最后的光线被彻底隔绝,只留下高处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装着粗糙铁栅的小窗口,透进些许惨淡的微光。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陷入了黑暗和死寂。

董鄂氏呆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她疯了一样扑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厚重的木门,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划出血痕,声音凄厉得变了调:“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董鄂家的格格!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四爷!四爷我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吧!福晋!福晋您大人有大量……”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求饶、咒骂,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门外侍卫冰冷无情的沉默,以及寒风穿过破败窗棂发出的呜咽声,如同鬼哭。

第一天,送来的食物是一个硬得像石头、散发着酸味的黑面窝头和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漂浮着几片烂菜叶的清汤。盛饭的碗缺口遍布,脏污不堪。

第二天,

第三天,董鄂氏看着那猪食般的东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把将碗打翻在地:“这是什么狗食!给我换掉!我要吃燕窝!我要吃粳米饭!”

送饭的婆子隔着窗口,嗤笑一声,声音沙哑难听:“哟,还当自己是主子呢?爱吃不吃!饿死了干净!”说罢,竟真的不再理会,转身走了。

寒冷是另一个可怕的折磨。破旧的棉被又硬又潮,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窗户纸破烂不堪,寒风肆无忌惮地灌进来,冻得她四肢僵硬,嘴唇发紫。她试图点燃角落里那点可怜的、受潮的炭火,却只换来满屋浓烟,呛得她涕泪横流。

不过短短两三日,曾经那个珠圆玉润、娇媚动人的董鄂格格已经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眼神涣散绝望的疯婆子。她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裹着那床散发着霉味的破棉被,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望着那四四方方、如同井口般的天空,悔恨、恐惧、不甘、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她的心智。

她想起入府前,额娘拉着她的手,谆谆叮嘱:“我儿,你此去四爷府,虽为格格,但凭你的容貌才情,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只要抓住机会,生下子嗣,将来侧福晋之位也未必不可期……”

她想起自己曾经的野心勃勃,想着凭借先知或是手段,一步步往上爬,将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她更想起对四福晋那拉氏那无法抑制的嫉恨。凭什么她就能稳坐嫡福晋之位?凭什么她就能得到四爷的敬重?凭什么她就能怀上嫡子,彻底断绝其他女人的念想?

“呵呵……哈哈……”董鄂氏忽而低笑,忽而痛哭,声音在空荡破败的屋子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骗子……都是骗子....什么只要提前入了四爷府,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什么重来一世就注定不凡……可如今……如今……”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屋顶那结满蛛网的房梁,嘶声道:“人生如梦,梦醒何处?终是一场空!一场空啊——!”

那凄厉的尾音,如同夜枭的哀鸣,最终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只留下无边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