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兴泉村（2/2）

焦玉良在旁边哼了声：“去年有户养了两头，开春全病死了，连埋牛的力气都没有。” 他往地上啐了口烟渣，“兽医站来看过，说是喝了沟里的脏水。”

王兵把水递回去：“先带我去看看那片沙土。”

三人踩着没过脚的荒草往村西走。越往西，地越白，泛着盐碱，裂的口子像老人手上的皱纹。几个戴头巾的妇女在地里薅草，麦苗黄乎乎的，稀稀拉拉，没手掌高。“这地，种啥都白搭。” 一个老太太直起身，眼睛浑浊，“干部来一茬又一茬，没见过谁真把苗种活的。”

“张婶，这是新来的王干部，中央啥直属机构单位里来的。” 焦玉良喊。

老太太扯了扯头巾，露出晒黑的额头：“中央机关里来的？更金贵了。” 她往远处指了指，“看见那片林子没？十年前还是好地，就因为开了家小砖窑，把水脉毁了。”

王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一片光秃秃的杨树歪歪扭扭立在风里，树下的土发白，不正常。他蹲下抓把土，手指一捻就掉，风一吹成了粉。“这土含盐太高。” 他皱起眉，“得先改良。”

“改良？咋改？” 刘文祥推了推眼镜，“去年请过农业局专家，说最少得三年，还得投不少钱。”

王兵没说话，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画下这片地的样子，又标上远处那条干了的沟。他想起做肉牛保险时，养殖户老李说的：“啥保险都不如把牛栏搭结实，防病比治病强。” 前世觉得这话糙，现在踩在这片盐碱地上，才觉出分量。

回村委会时，天已经黑了。焦玉良在煤炉上煮了锅面条，卧了几个鸡蛋，推到王兵面前：“村里没啥好东西，将就吃。” 王兵刚拿起筷子，院门口就吵吵嚷嚷的。

“焦书记在不在？我家娃又发烧了！” 一个汉子撞开院门闯进来，怀里抱着个裹得严实的孩子，“村医说治不了，让去镇卫生院，可我…… 我没钱啊！”

焦玉良腾地站起来：“咋又发烧了？是不是又喝了井里的水？” 他往汉子手里塞了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先去看病，钱再说！”

王兵看着汉子抱着孩子跑出去，问：“村里的井有问题？”

“前几年砖窑排的废水渗进地下水了。” 刘文祥叹口气，“镇里给装了净水设备，可电费没人缴，早停了。” 他扒拉着面条，“刚才说的饮水工程，就是想从山那边引活水过来，得修三公里管道。”

王兵放下筷子，从包里翻出兴泉村档案。92 户贫困户名单密密麻麻，大多数是因病返贫，土地无法种植。他想起出发前查的资料，沙碱化土地不光长不出庄稼，还会让地下水变碱。前世老张的报告里只写了 “饮水困难” 四个字，原来背后有这么多事。

“明天我去看看那口井。” 王兵在笔记本上写下 “水质检测”，“另外，村里的贫困户，我想挨家挨户走一遍。”

焦玉良抬眼看他：“王干部，不是泼冷水。有些户，门都不让你进。” 他指了指东墙，“去年有个驻村干部，想让张老五家搞养殖，结果被他放狗咬出来了。”

王兵笑了笑：“总得有人开头。” 他望着窗外黑下来的天，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夜里，王兵躺在吱呀响的木板床上，裹着爹留下的军大衣，还是觉得冷。窗外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斑点点。他摸出新换的大米千元手机想给老妈打个电话，没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