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树倒猢狲散(2/2)
“还有,”陈明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2021年生猪养殖险,你们公司承保头数比上一年暴增百分之四十,而且主要集中在隆丰区三个乡镇。我们调取了当时畜牧站的检疫记录和饲料采购记录,这些乡镇的实际存栏量,远低于你们的投保数。
多出来的2千多头‘空气猪’,又是怎么回事?对应的财政补贴和保费,又流向了哪里?胡泉的笔记本上同样有记录:‘生猪项目,魏总定调,可做2千,分四批,钱经理协调畜牧站出证明,赵副总负责走账,畜牧站和经管办各一份。’”
魏前卓的脸色由白转青,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椅子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感到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撞碎肋骨跳出来。调查组显然已经掌握了大量核心证据,不仅有钱秀丽那边的记录,连资金流向都查得一清二楚。但他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刘正康、邹广林、钱秀丽他们能顶住?也许……只要自己死不承认,他们就不能定案?
“我……我需要时间回忆……时间太久了,很多具体业务我真的记不清了……”魏前卓开始采用拖延战术,声音也变得沙哑。
“记不清了?”陈明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视着魏前卓闪烁的眼睛,“那2019年到2020年,你们公司虚列的会议费、培训费、宣传费、车辆维修费,总计超过三百万元,其中近两百万元流入了三家与你或赵建国有关联的空壳公司账户,这些你也记不清了?需要我提醒你,刘正康儿子那辆新买的奥迪a6,购车款中的三十万,就是从其中一家公司的账上转出去的吗?”
魏前卓的心理防线被这一连串具体、精准的数字轰炸得摇摇欲坠。他瘫坐在椅子上,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衬衫后背。他知道,调查组是有备而来,而且掌握的情况比他想象得深得多、细得多。但他仍然不肯放弃最后的挣扎,低下头,不再说话,用沉默对抗。
“魏前卓,”陈明辉的声音冷了下来,“组织给你机会,是希望你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你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应该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你认为,在铁证面前,你的沉默能保护谁?又能保护得了你自己吗?刘正康已经被省纪委留置了,邹广林、钱秀丽、赵建国,他们现在都在接受审查调查。你觉得,他们会把所有责任都扛下来吗?”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魏前卓已经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上。刘正康也被抓了?!邹广林、钱秀丽、赵建国都……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最后的依仗和侥幸,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我……我说……”魏前卓的精神似乎瞬间垮塌了,肩膀耷拉下来,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声音细若游丝,带着绝望的颤抖,“玉米……生猪……确实虚增了……是……是我让胡泉,通过钱秀丽,找那些合作社和养殖场做的假材料……套出来的钱……一部分用来填补公司的一些不好入账的支出……还有……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李副主任厉声追问。
“就是……打点关系……”魏前卓闭了闭眼,终于吐出了这个他一直试图掩盖的核心,“刘正康主任……那时候还是刘副市长,分管医疗,很多医共体保险政策倾斜、项目验收,需要他关照……市里的医院、卫生服务中心,都要他打招呼……还有……。邹广林区长还有下面其他一些部门的关键人物……都需要打点……不然,业务不好做,虚增的部分也容易被隆丰财政查出来……”
“具体怎么操作?每个人拿了多少?通过什么方式?”办案人员趁热打铁,详细追问。
魏前卓的心理防线一旦溃堤,便再也收不住。他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从最初的试探性给购物卡、烟酒,到后来直接送现金,再到通过刘正康儿子的公司、以及其他一些空壳公司走账,以“咨询费”、“宣传费”、“服务费”等名义进行利益输送。金额从几万、十几万,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他交代了与刘正康、邹广林、赵建国等人多次在私人会所、郊外农庄见面商谈细节的过程,交代了如何通过虚增标的套取资金,再如何按比例分成,以及如何用虚列费用来填补“送礼”的窟窿和装入个人腰包。
“刘正康那边,前后加起来,大概有……有两百三四十万吧,大部分走他儿子的公司。邹广林……他比较小心,主要收现金和高档物品,折算下来,大概七八十万。赵建国、钱秀丽……他们拿小头,主要是操作费和一些分成,大概四五十万……我自己……也拿了一些,主要用在孩子上学、买房,还有……还有一些个人消费上……”魏前卓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而在另一间留置室里,赵建国的表现与魏前卓截然不同。他是个色厉内荏的人,当办案人员出示他与几个虚构的“合作社”、“养殖场”老板之间的异常资金往来,以及他在多家高档娱乐场所一掷千金的消费记录和监控截图时,他几乎吓破了胆。
“我说!我全说!都是魏前卓指使我干的!我就是个跑腿的,听命行事啊领导!”赵建国涕泪横流,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虚增标的,是他和钱秀丽还有刘市长、邹区长他们谈好的,我就是负责走账,把套出的钱分到各个账户……那些空壳公司,也是魏前卓找来的,我就是挂个名或者帮忙办手续……钱我没拿多少啊,大头都被魏前卓和刘市长他们拿走了……”
“你没拿多少?你儿子在英国留学,每年四五十万的学费生活费,是你和你爱人那点工资能负担得起的吗?你名下那套在琼海的度假公寓,全款三百多万,钱是哪里来的?”办案人员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谎言。
赵建国哑口无言,脸色灰败,最后嗫嚅道:“我……我也拿了一点……但我有记账!真的!我知道这事迟早要出事,留了个心眼,每次分钱,给谁送了,送了多少,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都偷偷记下来了!就藏在我家书房,那套精装版《资治通鉴》最后一本的封皮夹层里!我可以戴罪立功!我全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