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墟中的小小（2/2）
她是白小小。
他是她的顾离哥哥。
她是他的白小小。
一种更加紧密的、无形的纽带，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里，悄然缔结。
顾离没有注意到，当他带着这个女孩离开这片废墟时，远处某个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里，一个穿着特殊制服、眼神锐利的男人正盯着手中的探测器，屏幕上，代表异常能量波动的指针，在疯狂跳动了几下后，彻底归于死寂。男人皱紧了眉头，对着通讯器低声道：“报告，07号异常波动源……消失了。重复，07号异常波动源已消失。”
……
“给，喝点水。”他把水杯递过去，白小小没有接，只是睁着那双赤红的眼睛看着他。“啊～”然后微微张嘴
顾离：“……”
他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等待投喂的样子，额角隐隐作痛。这女孩，似乎完全不懂得什么叫社交距离。
他无奈，只好把水杯凑到她嘴边，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
水流过她苍白的嘴唇，留下些许湿润的痕迹。她伸出小巧的舌尖舔了舔，然后满足地眯起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哥哥的……”她轻声说，后半句含糊不清，但顾离隐约听到了“味道”两个字。
他忽略这令人遐想的低语。
“你…从哪里来的？”他尝试着询问，“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白小小偏着头，银发从肩头滑落，脸上露出了纯粹的茫然。她努力想了想，然后摇头。
“不记得了。”她说，眼神干净得如同初生的婴儿，但随即，那赤红的瞳孔里又凝聚起专注的光，牢牢锁住顾离，“只记得……要找到哥哥。”
又是这种毫无理由的认定。顾离感到一阵头疼。
“那……你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会在那里？”
白小小再次摇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往顾离身边靠了靠，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黑……吵……然后，就看到哥哥了。”她描述得语焉不详，赤红的眼睛里却适时地泛起一层水光，显得无比脆弱，“小小只有哥哥了。”
顾离所有追问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只紧紧抓着他这一根浮木的女孩，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被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所取代。算了，问不出什么。或许她真的受了很大的刺激，失忆了。
他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紧紧抓着他衣角、生怕被丢下的白小小，做出了决定。
“今晚你先住在这里吧。”他说，“我睡沙发。”
他起身，想去给她找条干净的毛巾。然而，他刚一动，白小小就立刻跟着站了起来，亦步亦趋，抓着他衣角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小小要跟着哥哥。”她语气坚定，不容拒绝，顾离试图讲道理：“我只是去拿毛巾，给你擦擦脸。”
白小小眨了眨赤红的眼睛，似乎在权衡，最终不太情愿地稍微松了点力道，但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他，仿佛他是她视野里唯一的光源。
接下来的洗漱过程更是让顾离倍感煎熬。
他拧了热毛巾递给白小小，她却只是仰着脸，闭着眼，一副等待服务的模样。顾离只好认命地亲手帮她擦干净那张精致的小脸和沾了些灰尘的手脚。她的皮肤冰凉细腻，触感如同上好的冷玉。
当他忙完一切，指着自己的床对她说“你今晚睡这里”时，白小小却站在床边不动了。
她看了看那张对于顾离一个人来说还算宽敞，但对于两个人来说绝对拥挤的单人床，又看了看顾离，赤红的眸子里闪烁着不明所以的光芒。
“一起。”她宣布。
顾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行！”
白小小的嘴巴立刻瘪了下去，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水汽迅速凝聚，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哥……讨厌小小吗？要丢下小小吗？”
那眼神，仿佛他只要敢说一个是字，她立刻就能哭到天崩地裂。
顾离感到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跟一个看起来心智不全、而且明显受到惊吓的女孩讲什么道理？
“……没有讨厌你。”他艰难地解释，“只是……男女有别，不能睡在一起。”
“为什么？”白小小追问，眼神纯真又执拗，“小小是哥哥的，哥哥也是小小的。为什么不能一起？”
这逻辑简直无懈可击。顾离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最终，妥协的还是他。
他抱来备用的被褥，在床边打了个地铺，试图做最后的抵抗：“你睡床，我睡这里，总可以了吧？”
白小小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铺地铺的动作，没有说话。但当她洗完澡（整个过程顾离不得不守在浴室门外，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度秒如年），穿着顾离过于宽大的旧t恤走出来时，她径直越过了那张床，一声不吭地，掀开顾离地铺的被子，钻了进去，然后将自己蜷缩起来，背对着他。
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在生气”和“我很委屈”的气息。
顾离：“……”
他站在床边，看着地铺上那个小小的、隆起的被子包，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摇摇欲坠。
他叹了口气，关掉了灯。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他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月光混合着冷冽雪水的奇异幽香，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顾离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感觉到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身体，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被窝，然后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紧紧缠住了他。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冰凉的发丝扫过他的下颌。
顾离身体一僵，瞬间睡意全无。
他试图把她推开一点，换来的是她更用力的抱紧，和一声带着睡意的、模糊的咕哝：
“跑不掉的……哥哥是小小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笃定。
顾离僵硬地躺在那里，胸口被她枕着，呼吸间全是她那奇异的冷香。
他低头，只能看到她银白色的发顶。
麻烦。天大的麻烦。
他心里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这个女孩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他平静死水般生活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可是……
当她如此全然信赖地蜷缩在他怀里，当她用那种仿佛他是她全世界唯一的眼神望着他时，一种陌生的、被需要的感觉，在他心口悄然蔓延，温暖而滞涩。
他终究还是没有再推开她。
听着耳边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顾离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心中一片混乱。
今天之前，他还是一个普通的为生计发愁的年轻人。
今天之后，他的家里多了一个来历成谜、粘人至极、似乎还拥有着非同寻常本质的……“白小小”。
他的人生，从这片废墟开始，注定要走向一条彻底偏离普通轨道的、未知而危险的旅途。
而他此刻还不知道，怀中的女孩，在陷入沉睡时，于无人得见的梦境深处，那赤红的眼底，曾短暂掠过一丝属于亘古存在的、漠然审视一切的冰冷神性，随即又被更深的依赖和满足所覆盖。
如同捕食者，终于找到了独一无二、心甘情愿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