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孔璧:古蜀的日光之约(1/2)

一、十日灾劫后,蜀地坠入永夜

三千年前的蜀地,是被太阳神偏爱的土地。成都平原上,岷江的水悠悠淌过,灌溉着两岸的稻田,风吹过桑林,桑叶沙沙作响,蚕丛氏的子民们挎着竹篮采桑喂蚕,孩童们在田埂上追逐嬉闹,连三星堆的青铜神树旁,都常年飘着祭祀的香火。谁也没料到,一场源于天廷的灾劫,会让这片富庶之地瞬间坠入深渊。

传说天廷的扶桑神树上,栖着十只金乌,它们是太阳神的儿子,每日轮班驮着太阳巡行天际,给人间带来光明与温暖。可一日,十只金乌竟一同挣脱了神树的束缚,齐齐飞向蜀地上空。十轮烈日悬在头顶,光热汇成滚烫的浪,烤得大地寸寸干裂,岷江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河底的鹅卵石;田里的稻穗刚抽穗就被烤成焦秆,桑林的叶子卷成了脆片,连山里的熊罴都躲进最深的岩洞,不敢再出来。

古蜀人慌了,他们抬着玉璋、捧着桑蚕,跪在三星堆的祭祀台边向太阳神祈祷。老人们磕破了额头,妇女们哭哑了嗓子,可天上的金乌依旧扇动着火焰般的翅膀,将蜀地变成了一片火海。后来,一位路过的神射手心生怜悯,挽起巨弓,接连射落九只金乌。九道火光坠落在岷江之畔,化作九座焦黑的山丘,那山丘至今还留着被烈阳炙烤的痕迹,当地人叫它“金乌冢”。

只剩最后一只金乌,拼尽最后一丝神力,跌跌撞撞飞回三星堆的青铜神树之巅。可经此一劫,它的羽毛失去了熔金般的光泽,翅膀垂落着,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随着金乌的沉寂,太阳的光芒也从蜀地的天空中彻底消失,无边的黑暗像一块厚重的黑布,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这片土地。

永夜降临了。岷江的水结了半尺厚的冰,船桨敲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根本划不动;地里的麦苗刚冒芽就被冻僵,芽尖儿变成了暗褐色;桑蚕躲在茧里,连丝都吐不出来,家家户户的织机都蒙了尘。百姓们缩在茅草屋里,裹着单薄的麻衣,靠啃冻硬的青稞饼度日,每天都有人因为寒冷和饥饿倒下。他们又一次跪在祭祀台边,哭声顺着岷江的风飘远,可回应他们的,只有呼啸的冷风和无尽的黑暗。

当时的蜀王杜宇,站在王宫的高台上,望着脚下死寂的国土,一夜之间,鬓角就白了。他派了十几拨人去三星堆探望金乌,回来的人都说,金乌蜷缩在神树枝桠间,像一只没了生气的雀鸟,连羽毛都开始脱落。杜宇王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握着腰间的玉琮,指节都攥白了:“难道我古蜀,真的要亡在这永夜里吗?”

二、大巫祝的祈愿:铸器引光救蜀地

就在满朝文武都陷入绝望时,宫里的大巫祝拄着桃木杖,颤巍巍地走进了王宫。这位老巫祝已经活了上百岁,亲历过古蜀三次大灾,是蜀地最通晓神明旨意的人。他对着杜宇王行了个古蜀的礼,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王,天不绝蜀地,只是金乌的神力散了。要唤回日光,需靠我们自己铸器引光。”

杜宇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扶着老巫祝坐下:“老巫祝,您说,只要能救百姓,我杜宇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大巫祝闭上眼睛,枯瘦的手指掐着古蜀的占卜诀,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他才缓缓睁眼,一字一句道:“要重燃天光,需做三件事。第一,寻‘天地之骨’铸器,这天地之骨,是金沙地下埋藏的青铜精魂,乃蜀山之神留给古蜀的馈赠;第二,用这器物引金乌的魂魄入内,让金乌的神力附于器上;第三,以古蜀人的赤诚为祭,让神明感受到我们的心意。三者缺一,日光便回不来。”

杜宇王立刻下令,召集蜀地所有顶尖的铸器工匠,赶往金沙掘取青铜矿料。消息传开,百姓们也跟着振奋起来,年轻力壮的汉子扛着锄头、推着木车往金沙赶,老人和孩子则提着竹篮帮忙运土,就连卧病在床的人,也挣扎着起来,想为铸器出一份力。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只要能让日光回来,再苦再累都值。

金沙的土地下,果然埋着上好的青铜矿料。工匠们掘开三尺深的土层,就看到泛着青光的矿石,那矿石摸起来冰凉,却透着一股灵动的气息,像是藏着天地的灵气。为首的老工匠名叫青铜父,是蜀地铸器手艺最好的师傅,他的儿子阿阳在十日之灾中,为了救邻家的孩子,被烈阳灼伤了全身,没撑过三天就走了。临终前,阿阳攥着一枚亲手捶打的太阳神鸟金箔,贴在青铜父耳边,气若游丝地说:“爹,一定要让日光……再照蜀地……”

青铜父把那枚金箔贴身收着,擦干眼泪,拿起了铁锤。他对着围过来的工匠们说:“这不是铸一件普通的礼器,是给蜀地铸希望!我青铜父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把这器物铸出来!”工匠们纷纷应和,他们中有年轻的徒弟,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傅,都把救蜀地的心愿,融进了手里的工具中。

铸器的火塘搭在金沙的河滩上,熊熊的火焰烧了起来,映红了半边天。百姓们送来干柴和青稞饼,每天都有人守在火塘边,看着工匠们劳作。青铜父站在火塘前,指挥着大家把青铜矿料投进火中,矿料在烈焰中融化,变成滚烫的铜水,翻滚着像熔金一样耀眼。他拿着长勺搅动铜水,汗水顺着皱纹往下流,滴在地上瞬间蒸发,可他的眼神却亮得像火塘里的焰。

三、百日铸器:青铜父的赤子之心

铸器的第一步是塑形,工匠们把烧得通红的铜水倒进陶制模具里,等铜水冷却凝固,就成了粗糙的铜坯。这一步看似简单,却容不得半点差错,铜水的温度、模具的湿度,稍有偏差,铜坯就会开裂。青铜父守在模具边,一夜没合眼,直到第一块铜坯完整地取出来,他才松了口气,眼里却布满了血丝。

接下来最关键的,是雕琢方孔。大巫祝说,方孔是“天圆地方”的象征,是连通人间与神域的通道,只有刻好方孔,才能让金乌的魂魄顺利入器。青铜父拿着磨得锋利的刻刀,蹲在铜坯前,一点点雕琢起来。他的眼睛离铜坯只有寸许,手稳得像磐石,哪怕火塘的热浪烤得他眼皮发烫,哪怕刻刀磨破了手指,也从没抖过一下。

刻方孔用了整整二十天,当最后一刀落下,一个规整的方形孔洞出现在铜坯中央时,青铜父几乎累得瘫倒在地。他扶着铜坯喘了口气,看着那方孔,像是看到了通往光明的门。歇了片刻,他又拿起刻刀,开始在铜器上雕刻纹路。他想起儿子留下的太阳神鸟金箔,想起金乌展开翅膀的模样,就照着那个轮廓,在铜器上刻下细密的纹路——那是太阳的芒刺,一根挨着一根,闪着冷光;也是金乌的羽翼,层层叠叠,像是随时会振翅飞起。

刻纹路的日子更苦,青铜父常常一蹲就是一天,连饭都忘了吃。徒弟们劝他歇一歇,他却摆了摆手:“多刻一刀,金乌的魂魄就多一分归处,蜀地的百姓就多一分希望。”他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指腹被刻刀划得满是伤口,血珠渗出来,滴在铜器上,他也只是用布条随便缠一下,又继续干活。那些血痕干了之后,竟成了纹路里最鲜活的一抹红,像是给铜器注入了一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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