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圣姜挽云与白泽绣(1/2)
一、雾竹林寻踪,子时现无梁绣楼
光绪三十三年的仲春,蜀地的暖阳迟迟不肯穿透云层,青城山脚的雾竹林依旧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雾。林间的青石路被晨露浸得发滑,路边的箭竹叶片上凝着细碎的冰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砸在枯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片雾竹林在当地人口中,是个连猎户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老辈人常说,竹林深处藏着一座无梁绣楼,那绣楼没有一根大梁支撑,却能稳稳立在山坳之中,更邪性的是,它只在子时的月光洒满竹林时才会显形,天一亮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而绣楼里,藏着失传百年的蜀绣绝技——血影绣。
就在这个寒意未消的清晨,一个身着素色绣袍的女子,提着一盏鲛纱灯,缓步走进了雾竹林。她便是蜀地公认的绣圣,姜挽云。姜挽云的名字,在蜀绣行当里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她三岁握针,五岁绣蝶,七岁便能在发丝上绣出《千里江山图》的缩样。她绣出的蝴蝶,翅膀上的脉络清晰可见,能引真蝶绕窗飞舞三日不散;她绣出的锦鲤,鳞片泛着珠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摆尾跃出锦缎。可这位名满天下的绣圣,心中却藏着一个执念——寻访失传百年的血影绣。
血影绣,是蜀绣技艺中最诡谲也最传奇的一脉。传闻此法以心血为引,以灵丝为线,绣出的纹样在月光下会生出虚影,能映照出绣者心中所想,更能承载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为了找到这门绝技的踪迹,姜挽云踏遍了蜀地的山山水水,从成都的锦官驿到阆中的绣娘巷,从自贡的盐场绣坊到宜宾的江边绣楼,寻了整整十年。直到三个月前,她在一位百岁绣娘的临终榻前,才得了一句遗言:“欲寻血影绣,雾竹觅无梁,子时灯一盏,鲛绡引魂归。”
此刻,姜挽云手中的鲛纱灯,正是那百岁绣娘的遗物。灯盏以鲛绡为罩,灯芯是用深海鲛人油浸泡过的,点燃后,灯光呈淡淡的青蓝色,能驱散山林间的瘴气,更能引动无梁绣楼的灵气。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竹林里,绣袍的下摆被露水打湿,却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坚定,望着竹林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脚步愈发沉稳。
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从竹叶的缝隙中漏下,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梆子声从远处的村落传来,一声,两声,三声——子时到了。
就在梆子声落下的刹那,姜挽云手中的鲛纱灯突然剧烈地摇曳起来,青蓝色的灯光猛地暴涨,照亮了前方的雾气。雾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一座通体由楠木搭建的绣楼,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那绣楼约莫三丈高,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却真的没有一根大梁支撑。楼檐下挂着一串铜铃,无风自响,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那声响落在耳中,竟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凉。楼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缕极淡的寒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姜挽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鲛纱灯,缓步走上前,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门轴转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绣楼里寒气逼人,比竹林中的雾气还要冷上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碴与丝线混合的味道,呛得人鼻腔发疼。正中央的位置,摆着一个巨大的楠木绣架,绣架上绷着一幅未完成的《江山雪霁图》。绢布上的雪山连绵起伏,江河冰封万里,雪色洁白得晃眼,竟像是真的结了一层薄霜。姜挽云走近绣架,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幅绣品。指尖还未碰到绢布,便被一股刺骨的寒意逼退。
她皱了皱眉,对着绣架呵出一口热气。温热的气息拂过绢布,那层薄霜渐渐消融。可就在霜雪化开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姜挽云浑身一颤,手中的鲛纱灯险些落地。
那雪线之下,哪里是什么锦绣河山,分明是密密麻麻的白骨——整整三百具绣娘的尸骨,层层叠叠地堆在绣架之后。她们的尸骨早已冻僵,化作了青灰色,可指尖却还死死攥着银针,银针的尾端,系着一缕缕暗红色的丝线。姜挽云俯身细看,才发现那些丝线竟是用人的头发混着熊猫绒捻成的,在鲛纱灯的映照下,泛着一层诡异的光泽。
二、独眼山魈的试炼,血珠唤醒尘封往事
“擅闯无梁绣楼者,需接我三枚竹骨针,方能窥血影绣真容。”
一个粗嘎沙哑的声音,突然从绣楼的阴影里响起。姜挽云猛地抬头,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异兽,从黑暗中缓步走出。那异兽浑身覆盖着深褐色的皮毛,身形像猿,却比寻常山猿高大数倍,最骇人的是,它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眶上蒙着厚厚的疤痕,疤痕处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是山魈。
姜挽云心中一紧,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银针。她曾听老辈人说过,山魈性烈,却极重情义,常被人驯养来看守灵物。眼前这只独眼山魈,想必就是无梁绣楼的守护者。
山魈手中捏着三枚通体莹白的竹骨针,针锋锐利,闪着寒光。它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手腕猛地一甩,三枚竹骨针便如流星般朝着姜挽云射来,速度快得惊人。
姜挽云自幼习武,身手矫健。她腰身一拧,身形如同柳絮般向后飘去,险险躲过了前两枚银针。可第三枚银针速度极快,带着一股劲风,擦着她的耳垂飞过。一阵刺痛传来,温热的血珠从耳垂滑落,滴落在了那幅《江山雪霁图》的绣架上。
血珠落在绢布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冻僵的绣娘尸骨突然轻轻颤动起来,指尖的银针开始缓缓抽丝。一缕缕人发与熊猫绒捻成的丝线,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飞舞缠绕。一股奇异的灵力从绣架传来,涌入姜挽云的四肢百骸。她的眼前一阵眩晕,随即,一幕幕尘封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那是咸丰年间的无梁绣楼,远比现在热闹。三百名绣娘齐聚于此,飞针走线,日夜不休。绣楼里摆满了绣架,绢布上的纹样五彩斑斓,有芙蓉锦鲤,有孔雀牡丹,还有蜀地的青山绿水。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红裙的女子,她眉眼凌厉,手中的银针翻飞,正是当时蜀绣行当里的翘楚——简娘子。
可这份热闹,却被一群洋教士的到来打破了。
那日,一群身着黑袍的洋教士,手持十字架,带着西洋的彩玻璃,闯入了无梁绣楼。他们声称要“净化”蜀绣的“异端”纹样,逼迫绣娘们用彩玻璃磨成的粉末染丝线。那些彩玻璃的颜色艳丽得诡异,染出来的丝线,在夜半时分竟会发出奇怪的吟唱声,细细听去,正是洋教士们口中的圣诗。
绣娘们心中愤懑,却敢怒不敢言。洋教士带着洋枪,守在绣楼门口,但凡有一丝反抗,便会被当场射杀。简娘子看着姐妹们日渐憔悴的脸庞,看着那些被玷污的蜀绣纹样,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她知道,洋教士的目的不止于此。这些染过的丝线,绣出来的绣品,会吸走人的精气。长此以往,三百名绣娘都会沦为洋教士的傀儡。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简娘子瞒着众人,用自己刚出生的童子血,染出了一匹猩红如血的蜀锦。那匹蜀锦染成的瞬间,绣楼里的吟唱声戛然而止,彩玻璃粉末化作了齑粉,散落在地上。
洋教士震怒,举着洋枪冲进绣楼。可就在这时,整座绣楼突然地动山摇,地脉深处传来一阵轰鸣。绣楼缓缓下沉,洋教士们惊呼着被埋入地底。三百名绣娘紧紧相拥,手中的银针依旧攥得死死的,她们要与绣楼共存亡。
最终,无梁绣楼沉入了地脉深处,三百名绣娘无一幸免。而那只独眼山魈,正是当年简娘子养在绣楼里的异兽。它躲在绣架之下,侥幸逃过一劫,从此便守着这座沉入地底的绣楼,一等就是数十年,只为等待一个能解开这段往事的有缘人。
画面消散,姜挽云的眼眶早已泛红。她终于明白,血影绣的绝技,从来不是什么旁门左道,而是绣娘们用生命与热血凝成的坚守。它不是一门用来炫耀的技艺,而是一段需要被铭记的历史。
她对着那些尸骨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不学血影绣,我要让世人知道,三百绣娘的冤屈。”
山魈歪着头看了她半晌,独眼之中竟露出一丝赞许,缓缓点了点头。
三、武侯祠地宫囚困,金线暗藏镇水铁玄机
姜挽云以为,她能带着这段往事,走出雾竹林,让三百绣娘的冤屈大白于天下。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麻烦会来得如此之快。
成都将军,是当时蜀地的土皇帝,心狠手辣,贪婪成性。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姜挽云的行踪,更得知了她绣圣的名号。在一个深夜,他派人将姜挽云掳走,囚禁在了武侯祠的地宫之中。
那地宫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天日。墙壁上布满了青苔,角落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地宫的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紫檀木绣架,旁边堆着如山的锦缎与丝线。
成都将军的目的很简单——让姜挽云绣一件万佛袈裟,献给远在京城的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笃信佛教,若是能得到这件万佛袈裟,成都将军便能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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