娲土入蜀记(1/2)

六千年前,黄河上游的甘青大地,压根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天像被捅破了个窟窿,毒辣的日头悬在头顶烤,河里的水全被蒸干,河床裂成一道一道的口子,露出白花花的石头。地里的庄稼早蔫成了枯草秆,风一吹就碎成渣。可祸不单行,刚熬过干旱,几场瓢泼大雨又引发了洪水,浑浊的浪头像发了疯的猛兽,咆哮着冲垮了马家窑人世代居住的村寨,茅草屋被卷得无影无踪,囤好的粮食也被冲了个干净。

族里的老巫,头发白得像雪,脸上的皱纹比树皮还深,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绘着涡纹的彩陶盆——这是祖辈传下来的宝贝,盆壁上的涡纹一圈圈转着,像极了女娲娘娘造人时搅和的黄泥。老巫跪在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的祭台前,哭得嗓子都哑了:“女娲娘娘啊,您用黄土捏出了我们马家窑人,如今为啥要眼睁睁看着我们遭这份罪,难不成是要收走这人间吗?”

她的哭声又悲又切,飘进彩陶盆里。奇怪的事儿发生了,盆壁上的涡纹竟像是活了过来,轻轻悠悠地转了起来,转得老巫的眼睛都直了。她猛地一拍大腿,想起祖辈口口相传的老话:女娲娘娘抟土造人时,剩下的那抔黄泥,就藏在咱们马家窑的陶土里,那陶土沾着女神的灵气,只要带着它,就能护佑族人寻到一条生路。

一、南迁路上,跟着娲土走的马家窑人

老巫这话一出口,幸存的族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们顾不上收拾被冲毁的家当,七手八脚地扛起陶窑的碎片,怀里抱着刻着蛙纹的陶罐——那罐子里装着的,是从老家陶窑里挖出来的陶土,也是他们心里的希望。大家伙儿扶老携幼,跟着老巫,一步一步踏上了向南迁徙的路。

这条路,难走得能要人命。他们要翻祁连山的雪岭,岭上的积雪终年不化,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稍不留神就会滑进雪窝子里。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吹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过了雪岭,又要蹚洮河的急流,河水冰冷刺骨,浪头一个接一个打过来,男人牵着女人,大人护着孩子,手拉手连成一串,生怕有人被水冲走。

饿了,就摘路边的野果充饥,野果又酸又涩,吃得人牙都倒了;渴了,就喝山间的泉水,泉水冰凉甘甜,总算能解点燃眉之急。白天赶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夜里宿营时,老巫就会在空地上点起一堆篝火,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映亮了族人疲惫的脸。她把那只彩陶盆放在篝火旁,摸着盆壁上的涡纹,给围坐的孩子们讲女娲造人的故事:“孩子们,你们记好了,女娲娘娘当年就是用手搓着黄土,搓出一个又一个小人儿,对着小人儿吹一口气,那些泥人就活了,变成了咱们的老祖宗。咱们现在捏陶碗、捏陶罐的手,和女娲娘娘造人的手,那可是一模一样的呀!”

女人们听着故事,心里暖暖的,就随手抓起路边的泥土,在手里搓来搓去,捏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小泥人。这些小泥人,有的歪着脑袋,有的伸着胳膊,有的还撅着屁股,看着就像是真的有了魂儿。女人们把小泥人放在篝火边烤,火舌舔舐着泥人,不一会儿,泥人就变得硬邦邦的。孩子们捧着小泥人,觉得这就是女娲娘娘赐给他们的护身符。

就这样,他们走了九九八十一天,脚上的草鞋磨破了一双又一双,脚底的血泡起了一层又一层。就在大家伙儿快撑不住的时候,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江横在了眼前——那是岷江。江水汹涌澎湃,浪头拍打着岸边的巨石,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像是在故意拦着他们的去路。族人都傻了眼,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可咋办啊,前有大江挡路,后没退路,难不成咱们要死在这儿吗?”

老巫倒是镇定,她捧着彩陶盆,一步一步走到江边,深吸一口气,把盆里的黄土一把一把撒进江里。神奇的事儿发生了!那些黄土一掉进江里,原本汹涌的江水竟慢慢平静了下来,撒下黄土的地方,江水缓缓退去,露出了一片平坦开阔的河谷台地,台地上的泥土黑油油的,看着就适合种地、安家。

老巫激动得浑身发抖,指着那片台地大喊:“快看啊!江水退了!是女娲娘娘给咱们指路了!这片土地,就是咱们的新家园!”

族人们欢呼雀跃,一个个淌着浅浅的江水,跑到台地上。他们摸着脚下肥沃的泥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终于,不用再颠沛流离了。

二、营盘山安家,娲土陶窑亮起来

马家窑人就在这片河谷台地扎下了根,他们给这片土地起了个名字,叫营盘山。刚安顿下来,大家伙儿顾不上休息,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岷江边上,挖起江边黏性十足的黏土。女人们负责和泥,把黏土和着水,揉得软软的、糯糯的;男人们负责架陶窑,他们找来石头和泥巴,垒起一个个半圆形的陶窑,和老家的陶窑一模一样。

陶泥在女人们的手里翻飞,像是有了灵性。她们捏出圆圆的陶盆,捏出高高的陶罐,捏出带着把手的陶壶,还在陶坯上画上和老家一样的涡纹、蛙纹。孩子们也凑过来帮忙,小手在陶泥上摁出一个个小坑,算是给陶坯添了点“新花样”。

等陶坯晾得半干,男人们就把它们搬进陶窑里,点燃柴火。窑火越烧越旺,橘红色的火苗从窑口窜出来,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族人脸上的笑容。柴火“噼里啪啦”地响,陶坯在窑里慢慢变化着颜色。过了三天三夜,窑火渐渐熄灭,男人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窑门,一股陶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再看那些陶器,原本灰褐色的陶坯,变成了鲜亮的橙黄色,盆壁上的涡纹、蛙纹清晰可见,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女娲娘娘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族人们捧着陶器,爱不释手,老巫摸着一只彩陶盆,感慨道:“这陶土,果然沾着女娲娘娘的灵气,咱们马家窑人的手艺,算是在这儿传下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营盘山的炊烟袅袅升起,马家窑人种上了庄稼,养起了鸡鸭,陶窑里的火也从来没灭过。他们用陶盆盛饭,用陶罐装水,用陶壶酿酒,日子过得安稳又踏实。可谁也没想到,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灾难又一次降临了。

这天夜里,大地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轰隆隆”的巨响从山里传来。族人们吓得魂飞魄散,跑出屋子一看,只见营盘山背后的大山塌了,无数碎石滚落下来,堵死了岷江的河道。河水很快就漫了上来,一点点淹没了河谷台地,眼看辛辛苦苦建起的家园,又要被洪水吞噬。

老巫看着眼前的景象,急得满嘴都是燎泡,她又跪在了彩陶盆前,祈求女娲娘娘保佑。可这一次,祷告似乎没起作用,洪水还在一个劲儿地涨。族人收拾好家当,又一次陷入了绝望——难不成,他们又要踏上颠沛流离的路吗?

三、九顶山引路,五彩石落定成都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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