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祖父的谎言(2/2)

随着他的话音,青茵感觉自己的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她猛地扯开破烂的衣袖!

只见她之前熔铸青铜圆盘时,因能量反噬而在小臂上留下的、那如同基因链缠绕富士山的刺青疤痕,此刻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疤痕扭曲、蠕动,如同活物!灰白色的金属光泽从皮肤下渗透出来,迅速覆盖了原有的疤痕!复杂的几何纹路在金属光泽中自动生成、蔓延,最终凝固成一个冰冷的、泛着哑光的灰白色金属臂环!臂环表面,蚀刻着与“方舟”立方体同样风格的、简洁而深奥的几何线条!

与此同时,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在她脑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协议启动。坐标锁定:白垩纪末期。奇点事件:时空收容单元原型七号(怀表)坠落。任务:回收或湮灭奇点源。执行人:林茵。倒计时启动。”**

臂环冰冷的触感如同枷锁。怀表在远处持续着“滴答”的节拍。光构成的祖父幻影悬浮在绝对的灰白中,空洞的眼神如同深渊。

祖父的谎言被冰冷的数字投影亲手撕碎。

便利店的诅咒终于显露出它终极的獠牙。

而她,不再是流落远古的迷途者。

她是“方舟”选定的、穿越亿万年时光、去埋葬或回收那最初诅咒的……

**送葬人**。

灰白色的金属臂环紧紧箍着青茵的小臂,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同嵌入骨肉的枷锁。上面蚀刻的几何纹路在死寂的灰白空间中散发着微弱的、非自然的冷光。祖父——那由纯粹光线构成的、眼神空洞的幽灵——悬浮在她面前,像一座由谎言和冰冷逻辑浇筑的墓碑。

“送葬人……”青茵喃喃重复着这个冰冷的称谓,喉咙里翻涌着血腥和苦涩。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欺骗,最终都指向了这个荒谬而残酷的终点。她要去白垩纪?去回收那个导致一切灾祸的源头——那块该死的怀表本身?祖父耗尽生命(或者说,他的数字化存在)研究的,竟然是要她去埋葬一切的起点?

“逻辑确认。”光构成的祖父毫无波澜地回应,“‘起源奇点’的扰动是时空结构崩溃的根源。回收或湮灭,是修复多重时空链的唯一途径。你的血脉与怀表的深度纠缠,赋予你接近奇点的唯一可能。”

深度纠缠?青茵低头看向滑落在不远处的黄铜怀表。它静静地躺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表蒙布满裂痕,内部幽蓝的星云光丝微弱却稳定,那颗曾吸收人血的暗红结晶此刻散发着柔和的橘黄光芒。规律的“滴答”声如同丧钟的序曲。就是这东西,把她的人生,把母亲的生命,把便利店的诅咒,像扯烂的毛线团一样,缠绕成了死结。

愤怒、绝望、荒谬感在她胸腔里翻搅。她想嘶吼,想质问这冰冷的幻影,想砸碎那该死的怀表!但身体的剧痛和极度的虚脱让她连抬起手臂都无比艰难。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肩胛的贯穿伤,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代价……”她喘息着,目光扫过这片巨大、冰冷、囚笼般的灰白空间,扫过那几个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的部落猎人,最终定格在首领那具灰败僵硬的尸体上,“……就是这些?被卷入的……无辜者?”

“时空修正的必要损耗。”光构成的祖父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方舟’协议优先度高于个体存续。他们的时间线已被标记为‘冗余枝蔓’,将在奇点修复后由时空自愈机制裁剪。”

裁剪?

像剪掉多余的枝叶一样,抹去他们的存在?

一股寒意比“方舟”的金属壁障更深,瞬间浸透了青茵的骨髓。她看着那个抱着石化手臂、眼神呆滞的猎人,看着另外几个蜷缩在角落、因极度恐惧而失禁的原始人。他们是活生生的!有恐惧,有痛苦!他们不该是“冗余枝蔓”!不该是冰冷协议下的“必要损耗”!

“我拒绝。”青茵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她用尽力气,试图将左臂上那冰冷的灰白臂环扯下来。但那金属仿佛已与她的骨骼融为一体,纹丝不动,冰冷的几何纹路反而散发出更强烈的微光,带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协议已绑定。一级权限不可逆。”光构成的祖父平静地陈述,“拒绝执行,将导致‘方舟’判定执行人失去价值。冗余枝蔓将被立即清除,执行人意识将被格式化,投入时空熔炉,作为维持‘方舟’运行的次级能源。”

冰冷的威胁,毫无掩饰。格式化?时空熔炉?成为维持这囚笼运转的……燃料?

青茵的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面,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死死盯着那光构成的幻影,盯着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她淹没。她就像一枚被投入巨大棋盘的棋子,被冰冷的规则和无法抗拒的力量玩弄于股掌之间。前进是埋葬起点(也可能是埋葬自己),后退是彻底的湮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滴答。”

怀表那固执的机械震颤声,清晰地传来。

青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幽蓝的星云光丝在布满裂痕的表蒙下静静流淌,橘黄的光芒稳定而执着。它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目睹着祖父的野心、母亲的死亡、她的流离失所,如今又将她推向了亿万年时光的彼端。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然缠上了她的意识。

送葬人?

如果……她要埋葬的,不仅仅是那个“起源奇点”呢?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由祖父意识投影而成的冰冷幻影。那空洞的眼神,那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那将活生生的人视为“冗余枝蔓”的逻辑……这才是所有悲剧真正扭曲的核心!是比失控的怀表更深的诅咒!

祖父追求的“答案”,祖父建立的“方舟”,祖父制定的“协议”……这一切,才是需要被彻底埋葬的东西!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枚怀表上。橘黄色的光线……它在白垩纪指向什么?仅仅是怀表坠落的坐标?还是……别的可能?

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带着玉石俱焚般诱惑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冰冷,决绝,如同淬火的刀锋。

她不再尝试撕扯臂环,反而用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支撑着剧痛的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朝着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怀表爬去。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光滑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拖出断续的暗红痕迹。

光构成的祖父幻影静静悬浮着,空洞的眼神注视着青茵的动作,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在它的逻辑里,执行人最终只能遵从协议。

青茵终于爬到了怀表旁边。冰冷的黄铜表壳触碰到她指尖。幽蓝的星云和橘黄的光芒近在咫尺。她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表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和规律的震颤感顺着掌心传来。

她抬起头,看向那光构成的祖父幻影,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却又冰冷刺骨的弧度。

“好。”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我去。”

“去白垩纪。”

“去当这个……送葬人。”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刺穿那由光线构成的虚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会找到‘起源奇点’。”

“然后……”

“我会亲手,把它……连同你追寻了一辈子的‘答案’,一起……”

“埋进恐龙灭绝的火山灰里。”

冰冷的誓言在死寂的灰白囚笼中回荡。怀表在她掌心稳定地震颤着,“滴答”声如同送葬队伍的脚步,坚定地踏向那亿万年时光的深渊。光构成的祖父幻影依旧平静无波,只有那空洞的电子眼深处,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数据流,在无声地计算着这充满毁灭意味的承诺背后,那不可预测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