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冷暖自知(1/2)

下班时分,夕阳的余晖给四合院染上了一层暖金色。王主任亲自搀扶着步履蹒跚、身形佝偻的聋老太太,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回了这个她熟悉又已然陌生的四合院。这一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引起了院里邻居们的注意。

“哎呦!老太太回来了!”

“老太太,您可算好了!身子骨没事了吧?看着可真悬乎!”

“看着气色是比之前好点了,但还是虚,可得好好养着,不能再折腾了!”

邻居们纷纷围上来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探究和好奇。毕竟,这位“老祖宗”昏迷的这段日子里,院里发生的变故堪称天翻地覆,每个人都想知道,这位曾经的“定海神针”归来,会激起怎样的波澜。

聋老太太勉强挤出疲惫的笑容,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辨认着周围的人,一一应着:“哎,好多了,好多了,劳大家伙惦记了……阎老师好,刘家媳妇也好……”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寻找那两个她最倚仗、也最担心的人。

她看到了站在自家门口、脸色复杂、眼神躲闪的谭金花。谭金花也看到了她,两人目光在空中接触的瞬间,谭金花像是被火燎了一下,迅速移开了视线,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像是逃避什么一般,猛地转身掀开门帘回了屋,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聋老太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股冰凉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她果然……怨上我了……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老太太心里发苦,像是吞了黄连,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还得维持着那虚弱的表情。

同样让她心寒的还有傻柱。他刚才正蹲在自家门口收拾一个旧柜子,一看见王主任扶着老太太走进中院,像是白日见了活鬼,脸色唰地就变了,猛地跳起来,也顾不上那柜子,咣当一声就把自家大门给摔上了,那速度之快、动作之决绝,仿佛慢一点就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似的。那紧闭的房门和消失的背影,看得聋老太太心头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比身体的虚弱更让她难以承受。

【连大孙子也……躲着我……】她心里又酸又涩,委屈和恐慌交织,几乎要当场老泪纵横,全靠王主任用力搀扶着才勉强站稳,没有瘫软下去。

王主任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微妙而冰冷的气氛,心里明白了几分,暗自叹了口气。她将老太太送回后院那间冷冷清清的屋里,扶她在炕沿坐下,又仔细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好好休息”、“有困难一定要找街道”之类的话,见老太太只是失魂落魄地点头,便也无奈地离开了。

空荡荡、冷冰冰的屋里,只剩下聋老太太一个人,对着冰冷的灶台、积了灰尘的家具和满室令人窒息的孤寂。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和凄凉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紧紧包裹、淹没。

晚饭后,谭金花独自坐在屋里,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对着桌子反复擦拭,却半天没有移动一下,眼神发直。脑子里两个念头在疯狂打架。一个声音说:“别管她了!易中海那么对你,她就算不全知道,也不可能一点不知情!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现在遭报应了,想起你来了?凭什么?”另一个声音却说:“可……可她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又刚大病一场……易中海是易中海,这些年,端茶送水、缝缝补补,她也确实没亏待过你,还时不时偷偷塞给你点零花钱让你补身子……难道真看着她饿死?”

最终,她还是心软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扛起了新的包袱。她起身去厨房,动作麻利地下了一把挂面,特意窝了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最后滴上几滴珍贵的香油,盛了满满一大碗,端着向后院走去。

站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前,她犹豫了片刻,手指蜷缩又伸开,最终还是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谁啊?”屋里传来老太太有些沙哑、带着警惕的声音。

“是我,金花。”谭金花的声音有些干涩。

屋里沉默了一下,静得让人心慌,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聋老太太看到门外端着热气腾腾面条的谭金花,昏黄的老眼里闪过明显的惊讶和一丝猝不及防的、小心翼翼的期盼,仿佛绝境中看到了一线微光。

“金花……你……快,快进来,外面凉。”她连忙侧身让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谭金花低着头走进屋,不敢看老太太的眼睛,将面条轻轻放在桌上:“给您下了碗面,趁热吃吧。”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哎,好,好……谢谢你,金花……”老太太看着那碗香气四溢、上面还卧着荷包蛋的面条,喉咙有些哽咽,心里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她已经太久没吃到一口像样的、热乎的饭了。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只有面条的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袅袅上升。最终还是谭金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老太太的眼睛,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老太太……我今天来,除了送面,就想问您一句实话。易中海……他伪造病历,硬说是我不能生,把脏水全泼我身上……这件事,您……您到底知不知情?哪怕……哪怕听到过一点风声?”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像是要从中分辨出真伪。

聋老太太闻言,脸色猛地一变,先是愕然,随即露出极度震惊和愤怒的表情,她像是气急了,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沙哑尖利:“什么?!他易中海竟然……竟然背地里干出这种缺德带冒烟、断子绝孙的腌臜事?!金花!天地良心!菩萨在上!我要是知道一星半点,就让我天打五雷轰,立刻不得好死,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被这“真相”气得不轻,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泪水,一把抓住谭金花的手,那手颤抖得厉害:“孩子……我的傻孩子……你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啊!蒙了这么大的不白之冤!我说呢……我说你怎么就突然狠下心跟他离了……该离!离得好!这种黑心肝、烂肠子的王八蛋,就该有这个报应!枪毙都不冤!”

她老泪纵横,看起来情真意切,充满了对谭金花的无限怜惜和心疼,以及对自己“被蒙蔽”的愤怒:“这些年……苦了你了……背着这么一口沉甸甸的大黑锅……受了多少白眼和闲话……我心里……我心里现在跟刀割一样难受啊……”她捶打着自己干瘪的胸口,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谭金花受的委屈比她自己的困境更让她痛苦。

谭金花看着她这番声泪俱下、赌咒发誓的表现,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一些,堵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仿佛移开了一点,但并未完全放下,眼底深处仍残留着一丝疑虑。她只是默默跟着流泪,任由老太太冰凉的手抓着自己。

哭了一会儿,聋老太太渐渐止住哭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看着谭金花,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带上了一丝卑微的哀求:“金花啊……我知道,我现在没脸求你什么……易中海造的孽,我也有错,是我老眼昏花,没看清他的人面兽心,信错了人……可是……可是老太太我……我是打心眼里真把你当亲闺女看的啊……”

她环顾了一下这冷清、破败、毫无生气的屋子,声音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恐慌和无助:“你看我现在……中海进去了,垮了,你又……离开了。我一个老婆子,裹着小脚,走路都打晃,啥也干不了,连口热饭都难吃上,跟个废人一样……金花……算老太太我豁出这张老脸求求你……你……你以后还愿意……愿意偶尔照看我一下吗?不用多,就偶尔给我口饭吃,给我端碗热水喝……等我百年之后,我这间房子,我手里头还剩的那点体己钱,都留给你!干干净净都给你!你要是愿意,咱们娘俩就正式认个干亲!以后你就是我亲闺女!给我养老送终,行不行?”

她紧紧抓着谭金花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期盼和深深的恐惧,生怕听到拒绝的回答。

谭金花看着老太太涕泪横流、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想起这些年她确实偷偷塞给自己钱票让自己买点好吃的、别亏待自己的情景,再对比易中海的狠毒虚伪,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复杂难言。她用力抽出手,眼泪流得更凶了,心乱如麻。

“老太太……您……您别这么说……折我的寿了……让我……让我想想……我心里乱得很……我得好好想想……”她声音哽咽,语无伦次,说完这句,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情感压力和道德捆绑,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房门,很快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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