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浮生若梦镜（2/2）

随着师尊的话语，陆无言感到脑海中的记忆正在迅速褪色。

那些并肩作战的画面，那些生死与共的瞬间，都变得模糊不清。

就连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身影，也渐渐淡去。

弟子明白。

接下来的日子，陆无言开始了残酷的修炼。

她在幻境中与心魔搏杀，每一次出剑都必须斩断一分情感。

起初，她还会为斩灭那些温暖回忆而心痛，但渐渐地，她的心越来越冷，剑越来越利。

三年间，她历经三重试炼：

第一年，她踏入忘情谷，每日需斩灭一道心中最珍视的记忆光影。

当她斩灭最后一道——

那个在雪夜为她披上外衣的身影时，手中长剑嗡鸣，剑意陡增三成，却觉得心头空了一块。

第二年，她进入绝念洞，与由自身执念所化的影子搏杀。

每一个影子都承载着她放不下的过往，每斩灭一个，剑锋就利一分，心就更冷一分。

当她斩灭最后一个执念影子时，剑光已能断水截流。

第三年，她登临无我台，在此她终于达到了师尊所说的心中唯剑之境。

剑随意动，意随心动，一招一式皆蕴含天地至理。

她的剑快得肉眼难辨，利得可斩虚无。

这一日，她正在练剑，忽见天际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过——正是林三，他浑身是血，正在狼狈逃窜，身后数名高手紧追不舍。

杀了他。

师尊的声音冰冷无情，

这是最后的考验。斩断这最后的尘缘，你的无情剑道便大成了。

陆无言举剑，剑尖却微微颤抖。

这三年的修炼，她以为自己早已心硬如铁，可当真要对着这张面孔出剑时，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却如潮水般涌来：

他笨手笨脚地为她包扎伤口，嘴里还念叨着死不了就行；

他在冰天雪地里把皮裘塞给她，自己冻得嘴唇发紫；

他在时序乱流中死死抓住她石化沉重的手臂......

每一幕都如此清晰，每一幕都让她的剑心震颤。

为何犹豫？

师尊厉喝，

忘了他对你的拖累吗？忘了他多少次让你陷入险境吗？

陆无言闭目，脑海中闪过这三年修炼的每一个瞬间。

是了，她确实变强了，强到可以一剑断江，强到可以独步天下。

可这样的强，若是连想要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了，又有何意义？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三年她修炼的所谓无情剑道，每一剑都在斩断羁绊，可每一剑也都让她更加明白——那些羁绊，正是她握剑的理由！

我的剑，不是用来斩断羁绊的。

陆无言缓缓睁眼，眼中精光乍现，

而是用来守护这些羁绊的！

她手腕翻转，剑尖指向师尊：

斩缘并非真道，守护方为剑心！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长剑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

那不再是冰冷的杀意，而是蕴含着生机与温度的剑意。

这三年修炼的每一分感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这一刻融会贯通，化作她独有的守护剑道。

轰然一声，幻境破碎。

陆无言发现自己仍站在绝巅之上，但手中的剑却仿佛有了生命，与她心意相通。

她轻轻一挥，剑光过处，连空气都为之凝滞——这不是斩断，而是守护，是将一切威胁隔绝在外的绝对领域。

师尊的身影渐渐消散，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

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

— — — —

千面阁内，光晕散去。

林三与陆无言同时醒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如隔世的了然。

千面公子抚掌而笑：

妙哉！二位都通过了考验，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他指尖那点时之砂缓缓飞向陆无言。

就在砂砾触及她掌心的刹那，异变突生！

时之砂化作一道温润的白光，如流水般渗入陆无言体内。

她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暖流在经脉中奔腾流转，所过之处，那蛰伏已久的绝魂蛊毒如冰雪遇阳，纷纷溃散。

众人清晰地看到，陆无言裸露在外的皮肤下，一道道黑气如受惊的蛇群般疯狂游走，试图躲避白光的追剿。

她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唇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周身上下蒸腾起缕缕黑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坚持住。

千面公子淡淡道，

这时之砂虽不能修复逆流鼎，但化解你这蛊毒，绰绰有余。

林三紧张地盯着陆无言，只见她眉头紧锁，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几分释然。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猛地张口吐出一滩漆黑如墨的血水，血水落地竟腐蚀得玉石地面滋滋作响。

待最后一缕黑气从她指尖逼出，陆无言长舒一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健康的红润。

她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轻松与力量的顺畅运转，那困扰她多时的隐痛彻底消失了。

可惜，此砂仅够解毒。千面公子惋惜道。

林三却浑不在意：

无妨，来日方长。毒解了就是天大的好事！

陆无言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剑意，那经过镜中三年淬炼的守护剑道已然大成。

她看向林三，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确实，来日方长。

浮生若梦，镜中试炼，让他们都找到了最真实的自己。

前路或许依旧艰难，但心有归处，剑心通明，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