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理画像(1/2)

傍晚的云南,天光柔得像被水洗过,金红色懒洋洋地泼在木格窗棂上,投下斜斜的、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有松木和泥土混合的微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晚饭后残留的烟火香。

叶晨坐在民宿二楼小厅靠窗的老藤椅里,身体微微后仰,藤条发出轻微的、令人安心的吱呀声。面前的矮几上,紫砂茶壶嘴正袅袅飘出白气,茶汤颜色渐深。

窗下就是石板路,有住客提着刚买的菌子说笑走过,声音忽近忽远。

房间很安静,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远处山林树梢的呜咽,还有自己血液平缓流动的声音。这真实感,是无论诸天世界里多么鲜活的触感都无法比拟的、沉甸甸的踏实。

叶晨闭上眼,又缓缓睁开,指尖无意识地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复盘开始。

《都挺好》…苏家。

记忆的画面一帧帧浮现,清晰得如同昨日亲历。苏明玉那张带着三分倔强、七分算计的脸庞,在眼前格外生动。

她确实厉害,智商情商皆属上乘,在原本的命途里,几乎将苏家那一团乱麻和她自己的事业都牢牢控在掌心,手腕玲珑,心思缜密。

可惜,她遇到的是从《城中之城》那个泥潭里滚出来的自己。

赵辉的身份,魔都金融圈的暗流,谢致远的狡诈如狐,吴显龙的狠戾阴毒…那才是真正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的斗兽场。

和那些动辄牵动亿万资金、能笑着将对手连皮带骨吞下去的老江湖相比,众诚集团的销售风云,苏家的鸡毛蒜皮,乃至苏明玉那些带着职场锐气和家庭怨气的谋划,都显得…格局小了。

蒙志远?那个老登,经营之道或有可取,但论及人心操控与局势的冷酷拿捏,还差着火候。

在苏明玉的世界里,叶晨几乎没费什么大力气。他只是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石头,苏明玉所有试探的涟漪,所有精巧的算计,落在他身上,都悄无声息地化开、湮灭。

她引以为傲的洞察、快人一步的布局,在他面前,总像是慢了一拍,或是打在空处。她能感觉到有堵无形的墙,横亘在她与目标之间,让她每一次发力都莫名滞涩,每一次以为抓住了关键,转眼又滑脱。

那种感觉,叶晨能想象。就像挥拳打向一团浓雾,用尽全力,却只有徒劳。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在几个无关痛痒的关节点,稍稍“配合”了一下自己这个妹妹的预期,然后在她自以为得计、心神稍松的刹那,轻巧地拨动另一根她全然未曾察觉的弦。

看着她眼中闪过的错愕、不解,以及随之而来的、越来越深的焦躁与凝重。

直到最后,在那间她惯常用来与人交锋、充满现代冷硬线条的办公室里。夕阳的余晖从巨大的落地窗灌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也照出她眼角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惶惑。

她精心准备的最终方案被无声化解,所有后手都显得苍白无力。她靠在冰冷的办公桌沿,背脊依旧挺直,但肩膀微微塌了下去。

沉默在昂贵的空气里蔓延。许久,她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不是演戏,是真的力竭与茫然。

那一刻的苏明玉,剥去了所有盔甲与伪装,露出内里罕见的、属于“苏明玉”这个人本身的脆弱。不是苏总的杀伐决断,只是一个在绝对力量差距面前,终于承认失败的聪明人。

叶晨当时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丝毫怜悯。诸天行走,容不下多余的情绪。

监狱的接见室里,叶晨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苏明玉骤然瞪大的双眸,里面盈满了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那片惊涛骇浪过后,无边无际的空洞与茫然。她甚至下意识向前踉跄了一步,伸手去抓,指尖只拂过毫无温度的空气。

复盘至此,叶晨端起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普洱特有的醇厚回甘在舌尖化开,微微的涩,然后是绵长的温润。

他放下杯子,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忽然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诸天万界,光怪陆离。与魔都的豺狼虎豹周旋尚可说是生死博弈,与苏明玉这般人物“斗法”,竟有种……用星际战舰的炮口去瞄准庭院里一颗棱角锋利的石子,还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火力,别一不小心把整座院子都扬了的感觉。

叶晨哑然失笑。

真的有点好笑。不是笑苏明玉,是笑这次穿梭本身,笑这不得不为的“降维”,笑自己竟也需为此耗费心神,哪怕这心神相对而言微不足道。

但笑意很快隐去,眼底恢复一片沉静的深邃。

松懈?不存在的。

《城中之城》的谢致远、吴显龙们固然凶险,《都挺好》的苏明玉看似构不成威胁,可谁知道下一个世界会是什么模样?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在未知的规则下,都可能被放大成致命的破绽。

诸天世界,凶险莫测。行差踏错,万劫不复。这一切,早已刻进他的骨髓。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远处起伏的山峦化为浓墨剪影,近处民宿暖黄的灯火次第亮起,照亮归人的路。石板路上安静了,只有夜虫开始试探地鸣叫。

叶晨靠在藤椅里,没有动,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身体的疲惫被熟悉的警惕缓缓取代,如同夜行动物在休憩后悄然苏醒,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寂静中伸展,感知着这个真实世界的、安稳的脉动,同时也在无声地调整状态,准备迎接下一次未知的降临。

茶杯见底,余温散尽。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在渐凉的空气里化作淡淡的白雾,旋即消散……

时光在云南和煦的阳光与慵懒的节奏中缓缓流淌。叶晨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像是刻意给自己涂抹上一层温暖平实的保护色。

清晨,他会在民宿自带的小厨房里给自己煮一碗地道的过桥米线,滚烫的鸡汤浇下去,各种食材瞬间烫熟,香气四溢。

吃过早饭,他便拎着一个轻便的画架、一小箱炭笔和彩铅,慢悠悠踱到古城游人如织的街口,寻个不挡道又有树荫的位置摆开摊子。

“素描肖像,二十一张。”纸板上的字写得随意。

他不吆喝,只是安静地坐在小马扎上,偶尔拿炭笔在速写本上勾画几笔街景。但偏偏是他那股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反倒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有好奇的学生,有结伴的闺蜜,有甜蜜的情侣,也有独自旅行、想要留下一张特别纪念的旅人。

叶晨观察人的眼光早已淬炼得毒辣。他看的不仅仅是五官轮廓,更是眉梢眼角的细微情绪,衣饰搭配泄露的个性,甚至指尖不经意的小动作。

炭笔沙沙作响,线条简洁肯定,往往只需十来分钟,一张形神兼备的肖像便跃然纸上。他从不刻意美化,却能精准抓住人物最生动的那一瞬。顾客接过画纸时,脸上常浮现出惊喜,那是一种被“看见”、被准确捕捉的愉悦。

“师傅,您画得真好!像,特别像,而且……感觉把我今天的心情都画出来了。”一个刚拿到画像的女孩感叹道。

叶晨只是淡淡一笑,将二十块钱收进腰包:

“是你自己今天状态好。”

午后,如果没接到别的活,他可能会应约去某家咖啡馆、客栈再或者是个人民居,帮人调钢琴。因为经常联系他的手法愈发熟练,工具是他自己购置的一套专业家伙什,小巧齐全。

叶晨调试钢琴时极有耐心,耳朵敏锐得能捕捉到最细微的走音。指尖拂过琴键,调试工具在琴弦间轻巧动作,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乐器。

主人家往往在一旁屏息看着,等他调完,试弹几个和弦或一小段旋律,那清亮准确的音色总能换来主人的连声道谢和一份不错的报酬。

“叶师傅,您这手艺,比有些琴行的老师傅还细!”一位开民宿的老板娘啧啧称赞。

“熟能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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