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傲娇顾秋妍(1/2)
列车长看清证件,脸色一白,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转身小跑着去叫警察了。鲁明斜睨了一眼捂着肋部、疼得说不出话的四眼仔,又看向收拳而立、面色平静的周乙(叶晨),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精明的审视。
刘奎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一向以沉稳、甚至有些“阴”着称的周乙,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动手。虽然只是简单一拳,但那速度和角度,明显是练家子,而且带着一股子……街头斗殴般的狠辣劲儿?这和他印象中(或者说听闻中)那个总是深思熟虑、用智不用力的周股长,有点对不上号。
“周股长,火气不小啊。”鲁明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这小子嘴欠,是该教训,不过……你这手法,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他试探着。
叶晨(周乙)掸了掸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吸了一半的烟叼回嘴角,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痞气,与刚才出手时的凌厉形成微妙反差。
“在关里待了一年半,三教九流见得多了。”
叶晨的声音不大,带着点烟熏的沙哑:
“那边讲究‘立威’,光靠嘴皮子和脑子,有时候镇不住场子。有时候,拳头比道理好使。
再说了,”他瞥了一眼疼得直抽气的四眼仔,“这小子不长眼,敢当着咱们特务科人的面骂‘狗特务’,不给他长长记性,以后哈城的治安还怎么维持?咱们的脸往哪儿搁?”
叶晨这话说得……既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变化(关里历练),又抬高了出手的“正当性”(维护特务科颜面),还带着点东北爷们儿“护犊子”、“讲面子”的混不吝劲儿。
不再是那个永远隔着层玻璃、让人捉摸不透的周乙,倒像是个在外头混过、长了见识也添了脾气的老资格警官。
鲁明眼神闪动,似乎在消化这个“新”周乙。刘奎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像觉得这话在理。在特务科这种地方,有时候确实需要这种“横”劲儿。
很快,列车上的警察赶来了,恭敬地向鲁明和周乙问好。鲁明吩咐他们把四眼仔押去行李车,仔细搜查行李,重点找“违禁品”。
叶晨没再过多关注,只是对鲁明说道:
“鲁股长,你们先忙,我回座位歇会儿,这火车坐得人浑身不舒坦。”语气随意,仿佛刚才那凌厉一拳只是随手为之的小插曲。
鲁明点点头:“行,周股长你先歇着,这儿交给我和小刘。”
叶晨(周乙)回到座位,重新拿起报纸,但注意力却高度集中。他刚才的举动,是刻意为之的“微调”。
原主周乙的“完美”潜伏策略,在叶晨看来,其实存在一个隐性风险:太过“完美”,反而显得不真实,容易引发高彬、鲁明这类多疑者更深层次的探究欲。
一个毫无性格弱点、永远冷静理智、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在东北这片土地上,尤其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特务机关里,适当的“糙”,适当的“脾气”,适当的“小毛病”,反而是最好的保护色。
一个会因为被当面辱骂而动手教训人的警官,一个在关里历练后带了点江湖气的“老手”,远比一个永远端坐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的“智者”更让人感到“熟悉”和“可掌控”。
高彬可能会怀疑周乙的忠诚,但面对一个似乎“堕落”得更符合特务科某些习气的周乙,他的怀疑方向或许会偏移。
是从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潜伏者”偏移到一个“可能被关里染缸污染、变得更油滑但也更实际的官僚”?
后者虽然也可能有问题,但威胁等级和追查的迫切性,在心态上是不同的。
对鲁明而言,一个会动手、会讲“面子”、似乎更容易“理解”的周乙,可能比那个高高在上、智珠在握的周乙,少一些直接的智力压迫感和嫉妒的诱因,但多了一些可以“打交道”、甚至可能利用其“脾气”做文章的错觉。
至于刘奎这样的新人,一个看似强硬、直接的上司,可能比一个深沉难测的上司,更容易让他产生服从或畏惧。
当然,这一切“微调”都必须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不能偏离周乙的核心人设(专业、能力强、有一定地位),更不能真的变成莽夫。刚才那一拳,时机、理由、力度都恰到好处,既展现了“变化”,又没有过度。
叶晨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实则心中清明如镜。他知道,刚才那一幕,鲁明肯定会汇报给高彬。
这,就是他抛给高彬的第一个“饵”——一个似乎因关里之行而有所“变化”的周乙。看看高彬这条老狐狸,会如何解读这个变化。
……………………………………
天色已彻底沉入墨蓝,一九三八年末的哈城被罩进一片奇异的低温里。冷风在街巷间穿梭,带起地面残雪碎末,旋而又落回寂静中去。
街灯稀疏,光线昏黄,像一只只疲惫的眼睛,勉力映照着这座城市斑驳的、光暗交织的面孔。
中央大街两侧,那些罗马式、巴洛克式、折衷主义的建筑轮廓,在夜色里沉默地耸立着,依旧能辨出昔日的华丽与嚣张。
几处依然亮着霓虹招牌的店铺——多半是挂着俄文或日文店名的餐厅、咖啡馆、舞厅——透出些暖昧的光,映着偶尔路过的、包裹严实的身影。
空气里,若有似无地飘着烤面包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气味,还有一丝属于这座北国都市冬季特有的、清冽而肃杀的寒意。
这就是被誉为“东方小巴黎”的哈城,一个在一九三八年末呈现出极度复杂面貌的城市。一方面,它曾是国际化大都会,拥有大量外国侨民。但另一方面,它现在是伪满洲国治下的“大都市”,一九三八年末人口已超过四十万。
城市表面的欧陆风情与骨子里的殖民统治、萧条压抑,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就在这冰冷的冬天里,一辆墨绿色的旧式拉达出租车,发出不甚顺畅的“突突”声,碾过有轨电车轨道,拐进了一条更为僻静的街道。这景象本身,就是一种时代与阶层的注脚。
车厢内,顾秋妍双手紧握着膝上的小皮箱,指节有些发白。她侧着脸,望向窗外飞掠而过的、陌生的城市景象,心跳得有些快,既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任务与“丈夫”,也是因为这辆正在载她前行的、新奇的“营业小汽车”。
她知道哈尔滨有出租车,在关内就听说过这“东方小巴黎”的摩登。可真正坐上来,感觉却完全不同。车身狭小,皮革座椅磨损得厉害,散发出一股混杂着机油、尘土和旧呢子大衣的气味。
最奇特的是,她能感觉到一股与寻常汽车不同的热力,从车身后部隐约传来,还伴随着煤炭燃烧时轻微的“哔剥”声,以及行驶中偶尔的、令人不安的“一拱一拱”的顿挫。
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戴着顶油腻的毡帽。顾秋妍记得,上车时他说了句“小姐,去的地方可不近”,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打量。
车费贵得让顾秋妍暗自咋舌,几乎抵得上她在关内时,听闻的一位北大图书馆馆员近半个月的薪水。
这不是普通市民能轻易负担的出行方式,它更像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只有在“新京”、哈尔滨这样的“上等”城市才有的、带着殖民与特权印记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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