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魔湖幻心(1/2)
从忘川镇动身向西时,乾珘的玄色劲装还带着乱葬岗的夜露寒气。他将三生石碎片的线索刻在随身的竹片上,与那支龙血木簪一同贴身藏着,木簪的温热与碎片的微凉隔着衣料相触,倒像是云岫曾在他掌心落下的温度——一半是苗疆药师谷的草木暖,一半是祭坛坠落时的霜雪寒。离开忘川镇不过三日,戈壁滩的烈日便将他晒得脱了一层皮,原本苍白的面容添了几分粗糙的红,唯有那双眼睛,在风沙打磨下愈发沉邃,像极了月苗寨后山深不见底的寒潭。
中原与西域交界的地带向来混乱,沿途既有牵着骆驼的胡商唱着古怪的歌谣,也有蒙着脸的沙盗在沙丘后窥伺。乾珘一身劲装佩剑的模样本就扎眼,更别提他腰间悬挂的“镇北侯”令牌——那是当年他镇守北疆时的信物,虽已卸甲,却仍是震慑宵小的利器。这日午后,他正循着引路的商队痕迹前行,忽然听见前方沙丘后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夹杂着女子的尖叫。
他本无意多管闲事,云岫的线索如悬在头顶的剑,容不得半分耽搁。可那尖叫声里,竟掺着一句破碎的苗语——“阿爹!莫要伤他!”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膜,乾珘脚下一顿,身形已如离弦之箭窜上沙丘。沙丘下的戈壁滩上,三五个蒙着黑巾的沙盗正围着一队小型驼队,驼队里的汉人商人倒在血泊中,一个穿着靛蓝短打的苗家少女正用一根削尖的木杖护着身旁的老驼夫,少女发间的银铃被风吹得乱响,是月苗寨特有的样式。
“月苗寨的人?”沙盗头目舔了舔弯刀上的血,眼神淫邪地扫过少女,“听说苗女都懂巫蛊,正好抓回去给老子当药引。”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已如闪电般劈来,沙盗只觉手腕一麻,弯刀“当啷”落地,再看时,自己的袖口已被削去大半,露出的手臂上一道血线正缓缓渗出。
乾珘落在少女身前,斩愁剑斜指地面,剑身上的血迹顺着锋刃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蒸发。“滚。”他的声音比戈壁的风更冷,沙盗们见他出手狠辣,又瞥见他腰间的侯府令牌,哪里还敢恋战,骂骂咧咧地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多谢……多谢恩公。”少女惊魂未定地福了福身,发间的银铃轻轻晃动,声音清脆得让乾珘恍惚——云岫当年在药师谷为他换药时,发间的银铃也是这般响。他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少女胸前的银饰上,那是一枚雕刻着彼岸花的吊坠,与云岫木簪上的花纹如出一辙。“你是月苗寨哪一支的?”
少女闻言一愣,随即警惕地攥紧了木杖:“恩公怎知我是月苗寨的?”老驼夫在一旁连忙解释:“姑娘是寨里的药师,随我去于阗国换药材的。恩人莫怪,这几年寨里不太平,叛徒引了外人来,姑娘们都怕生。”
“叛徒?”乾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当年在南疆密林偷袭他的月苗寨族人,正是那些人下的腐心蛊。
“是叫阿骨的汉子,”少女咬着唇,眼圈泛红,“他以前是圣女身边的护卫,后来不知怎的,勾结了汉人官员,要拆我们的祭坛。圣女为了护着寨里的人,就……”她说到这里,忽然瞥见乾珘胸口若隐若现的彼岸花印记,惊得后退一步,“你……你身上有圣女的情殇印!你是乾珘大人?”
乾珘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认识自己的月苗寨人,一时间竟有些失语。少女见他默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乾珘大人,你快回去看看吧!寨里快撑不住了,阿骨带着官府的人守在山口,不让我们采草药,好多老人孩子都病了……”
老驼夫也跟着跪下:“恩人,圣女当年为了救你,才会被祭坛的诅咒反噬。如今寨里遭难,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乾珘伸手去扶他们,指尖刚碰到少女的胳膊,胸口的情殇印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仿佛在斥责他的犹豫。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云岫坠落祭坛时的模样,红色的祭服在风中飘成破碎的花。可他手中的竹片还刻着三生石碎片的线索,魔湖在西域深处,若此时返回南疆,云岫的转世线索便可能彻底中断。
“我给你这个。”他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瓷瓶,里面是他用月苗寨古方炼制的解毒丹,“此丹能解百毒,你带回去给族人。”又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少女手中,“这是盘缠,先带族人去山下的镇子避一避。”他顿了顿,声音艰涩,“等我找到三生石碎片,定回月苗寨,为云岫,也为你们讨个公道。”
少女望着他决绝的背影,银铃在风中响得哀切:“乾珘大人,魔湖是西域的绝地,传说那里的幻境能吞掉人的魂魄!你若出事,圣女的心血就白费了!”乾珘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身影很快消失在沙丘之后。他知道,只有找到云岫的转世,才能真正了结这一切——无论是他与云岫的诅咒,还是月苗寨的劫难。
又走了七日,戈壁滩的景色渐渐变了。原本连绵的沙丘被低矮的雅丹地貌取代,空气中的燥热里多了一丝腥甜的腐朽气,远处地平线隐约出现一片灰黑色的阴影,那便是当地牧民口中的“诅咒之地”——魔湖。越是靠近,乾珘胸口的情殇印就越烫,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他的血肉,而怀中的龙血木簪则微微震颤,与湖中的某种力量遥相呼应,木簪顶端的彼岸花纹路,竟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红光。
他在魔湖外围的一处牧民聚落停了下来。聚落里的房子都是用胡杨木搭建的,低矮而坚固,牧民们见到他这个外来人,都露出警惕的神色。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牧民拄着拐杖走过来,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外来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太阳落山后,魔湖的鬼就会出来抓活人。”
乾珘取出水囊递过去,客气地问道:“老丈,我听说魔湖里有能通轮回的宝贝,不知是真是假?”
老牧民喝了口水,连连摇头:“哪有什么宝贝,都是催命的符咒!三十年前,有一支商队不信邪,要去湖里捞沉船上的货物,结果一个都没回来。第二天湖边飘着他们的衣裳,里面的人却变成了一滩血水。”他指了指聚落边缘的一座土坯房,“那是祭司的房子,他年轻时见过魔湖的鬼,你去问问他吧。”
祭司的房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酥油和檀香混合的气味,墙上挂着一张张兽皮,上面画着奇怪的符文。一个瞎眼的老祭司正坐在火塘边,用手指摩挲着一串骨珠。听到乾珘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对准他的方向:“你身上有‘执念’的味道,和三十年前那支商队的人一样。”
“我要找三生石碎片。”乾珘直言不讳,“据说在魔湖底。”
老祭司的手指停在骨珠上,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魔湖不是湖,是大地的伤口。上古时候,天神与恶魔在这里交战,恶魔的血染红了湖水,所以湖水漆黑如墨,鹅毛不浮。湖底确实有宝贝,但那是恶魔的诱饵,会勾起人心里最想得到的东西,也会露出人最害怕的模样。”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狼皮包裹的东西递给乾珘,“这是‘避邪符’,用沙漠狼的血画的,能帮你挡住第一波幻境。但能不能活下来,看你的心够不够硬。”
乾珘接过避邪符,指尖触到狼皮的粗糙纹理,忽然想起云岫曾说过,月苗寨的巫符都是用生灵的精血绘制,因为“唯有生命,才能对抗虚无”。他谢过老祭司,在聚落里休整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带着充足的水和干粮,以及那瓶月苗寨的解毒丹,朝着魔湖走去。
刚走到离湖边还有半里地的地方,一股浓烈的腥甜气就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瓜果混合着铁锈的味道,闻得人头晕目眩。乾珘连忙服下一粒解毒丹,运起长生咒护住心脉,这才勉强稳住心神。远远望去,魔湖如同一面巨大的黑镜,静静地卧在戈壁深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连风吹过都掀不起涟漪。湖面上缭绕着五彩斑斓的雾气,红的像血,绿的像毒草,紫的像腐烂的葡萄,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那便是能致人迷幻的毒瘴,美丽得让人窒息,也致命得让人绝望。
他将老祭司的避邪符系在手腕上,那狼皮符纸瞬间变得温热,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毒瘴的直接侵袭。可即便如此,当他踏入毒瘴范围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还是瞬间扭曲起来。戈壁滩的黄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竹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那是月苗寨药师谷的竹林,他曾在这里与云岫共度了三个月的时光。
“乾珘?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竹林深处传来,乾珘猛地回头,就看见云岫穿着一身靛蓝的苗裙,提着竹篮从竹林里走出来,竹篮里装着刚采的草药,她的发辫上系着银铃,走一步就响一下,“药熬好了,快回去喝,你的伤还没好透呢。”
她的笑容清澈得像药师谷的泉水,脸颊上沾着一点草汁,显得格外娇憨。乾珘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指尖却穿过了一片虚无。云岫的身影在他眼前晃了晃,忽然变成了祭坛上的模样,红色的祭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的眼神冰冷而决绝:“乾珘,你我殊途,从此别过。”
“不——!”乾珘猛地嘶吼出声,胸口的情殇印传来剧烈的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驱散了眼前的幻象,竹林消失了,他依旧站在魔湖岸边,五彩毒瘴在他眼前翻滚,像是在嘲笑他的痴傻。“幻境……”他低声呢喃,握紧了手中的斩愁剑,剑身上的寒光让他的心神稳定了一些。他知道,这些都是魔湖制造的假象,可那些画面太过真实,尤其是云岫的笑容,是他无数个深夜里在梦中奢望的,几乎要让他沉溺其中。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湖边走去。湖岸边的黑色泥沙松软粘稠,踩上去就像踩在烂泥里,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脚下时不时能踢到一些白骨,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就在他走到湖边,准备探查水下情况时,数条布满吸盘、滑腻无比的黑色触手突然从湖水中猛地射出,像毒蛇一样缠向他的四肢!
乾珘早有防备,斩愁剑出鞘,剑光如匹练般斩向触手。那触手极其坚韧,剑气划过,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反而更加疯狂地缠绕上来。触手顶端的吸盘吸在他的皮肤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血肉,同时一股阴冷的毒素顺着吸盘注入他的体内,与他之前中的腐心蛊残留的毒性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经脉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哼。”乾珘冷哼一声,体内的长生咒疯狂运转,金色的内力顺着经脉流遍全身,将那股阴冷毒素暂时压制住。他手腕一翻,剑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这一次,他没有用蛮力硬斩,而是将内力凝聚在剑尖,瞄准了触手与湖水连接处最细的部分——那是所有水生怪物的弱点,这还是云岫当年教他的,她说“万物相生相克,再厉害的毒物,也有它的命门”。
剑光闪过,最粗的那条触手应声而断,断裂的触手落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着,黑色的汁液溅在沙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将黄沙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其他触手似乎被震慑,动作迟缓了一瞬,乾珘抓住这个机会,身形一跃而起,避开了另外几条触手的缠绕,落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
还没等他喘息片刻,第二层幻境就袭来了。这一次,他站在月苗寨的祭坛上,云岫穿着圣女的祭服,正跪在他面前,眼神里满是哀求:“乾珘,放弃你的身份吧,和我留在寨里,我们一起种草药,一起养蛊虫,好不好?”他低头,看见自己穿着镇北侯的官服,腰间的佩剑上还沾着苗人的鲜血。“我是大炎的镇北侯,不能背叛朝廷。”他听见自己冷漠地说道,云岫的眼神瞬间变得死寂,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你看,是你亲手推开了她。”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乾珘猛地回头,看见阿骨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圣女为了你,违背了寨规,喂养情蛊,最后却落得个被祭坛吞噬的下场。都是你的错!”
“不是我!”乾珘嘶吼着挥剑砍向阿骨,剑却穿过了他的身体。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他看到云岫转世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家女,穿着粗布衣裙,正在院子里喂鸡。一个身材壮实的农夫走过来,温柔地接过她手中的食盆,笑着说:“阿岫,饭做好了,快进屋吧。”云岫点点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那是乾珘从未见过的、毫无负担的温暖。
而他自己,则像一个孤魂野鬼,站在院墙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想冲进去,想告诉云岫他找了她多久,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胸口的情殇印疯狂地灼痛起来,提醒着他,他永远是个局外人,是那个将她推入深渊的罪人。
“不——!”内心巨大的嫉妒与痛苦几乎要将乾珘吞噬,他的动作不由得一滞。一条触手趁机从水中射出,死死缠住了他的腰,巨大的力量勒得他骨骼作响,几乎要将他的内脏挤碎。窒息感与心痛交织在一起,乾珘的眼前开始发黑,意识也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云岫从院子里走出来,对着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失望:“乾珘,你走吧,我已经忘了你了。”
“不……我不会走!”乾珘猛地爆发出来,他想起了月苗寨少女的哀求,想起了老祭司的警告,想起了自己对云岫的承诺。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不能让云岫的转世永远活在他找不到的地方。他不再压制体内的长生之力,任由那股磅礴的、带着古老气息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开来,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斩愁剑也蒙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芒。
“斩!”他大喝一声,剑光如流星般划过,这一次,那坚韧的触手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被轻易斩断!断裂的触手落入湖中,发出凄厉的嘶鸣,很快就被漆黑的湖水吞没。其他触手见状,再也不敢上前,纷纷缩回了湖底,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激战从未发生过。
乾珘瘫坐在巨石上,剧烈地喘息着。他的劲装已经被触手的汁液腐蚀得千疮百孔,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吸盘留下的红痕,体内的内力也消耗了大半。但他不敢停留,因为他能感觉到,怀中的龙血木簪正在发烫,指引着他三生石碎片的方向。他从行囊中取出水囊,喝了几口水,又服下一粒补充内力的丹药,稍作休整后,便沿着湖岸开始移动。
魔湖很大,周长足有数十里。乾珘走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在一处隐蔽的礁石缝隙中停下脚步。这里的礁石都是黑色的,与湖水的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木簪的指引,他根本不会发现这里。在礁石的缝隙中,一枚约莫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碎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碎片周围的湖水似乎都变得清澈了一些,那些五彩毒瘴也不敢靠近这里。
“三生石碎片!”乾珘心中一喜,连忙走上前,想要将碎片取出来。可就在他的手指快要触碰到碎片的瞬间,第三层幻境,也是最凶险的幻境,降临了。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对面站着的人,赫然是纳兰云岫。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不再是月苗寨圣女的装扮,也没有了祭坛上的冰冷与绝望,而是带着一种悲悯的神情,静静地看着他。
“乾珘,放手吧。”她的声音空灵而遥远,像是从天际传来,“你的追寻,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束缚。你每找到我一次,便是将我们之间的诅咒枷锁勒得更紧一分。你所谓的爱,带给我的,只有痛苦和早逝。”
乾珘踉跄着后退一步,摇着头说:“不是的,云岫,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弥补我当年的过错。”
“弥补?”云岫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你当年的错,不是一句‘弥补’就能挽回的。你是镇北侯,我是月苗寨圣女,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在一起。你的身份让你无法放弃朝廷,我的责任让我无法离开族人。你强行将我们绑在一起,最后只会两败俱伤。”她走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你知道吗?我转世过三次,每一次都因为你的追寻而不得善终。第一次,我是个绣娘,你找到我时,我已经嫁人生子,你为了带我走,杀了我的丈夫和孩子,最后我自刎在你面前;第二次,我是个尼姑,你为了让我还俗,放火烧了寺庙,我被活活烧死;第三次,我是个宫女,你为了把我从皇宫里抢出来,发动兵变,我被当成你的同党,凌迟处死。”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入乾珘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
“你是没有亲自做过,但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云岫的眼神里满是疲惫,“乾珘,你的爱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你所谓的‘寻找’,不过是满足你自己的执念,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不是和你轰轰烈烈地相爱,而是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哪怕只是做个普通的农家女,也好过被你的爱拖入地狱。”
“我……”乾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追寻是对云岫的爱,却从未想过,这份爱可能会成为她的负担。他想起了刚才幻境中那个幸福的农家女,想起了她脸上那毫无负担的笑容,心中一阵剧痛。难道他真的错了吗?难道他的坚持,真的只是在不断地伤害云岫,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胸口的情殇印疯狂地灼痛起来,仿佛在印证着云岫的话语。乾珘感到自己的道心正在一点点崩塌,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寻找云岫转世的行为,是不是真的像个疯子。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崩溃的瞬间,他怀中的龙血木簪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温热,一股属于云岫的、微弱却坚韧的气息传入他的脑海——那是云岫在药师谷为他换药时,轻声对他说的话:“乾珘,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本心。你的心是好的,只是有时候,会被表象迷惑。”
不!乾珘猛地抬头,眼中虽然充满了痛苦与迷茫,但那丝偏执的火焰并未熄灭。他了解云岫,她温柔、善良,却从不懦弱。她不会因为几次不幸的转世就劝他放弃,更不会用这样残忍的话语来伤害他。这一定是魔湖制造的幻境,是为了让他放弃寻找,永远留在这片虚无之中。
“就算是我错……就算这爱是诅咒……”他嘶哑着嗓子,对着幻境中的云岫,也对着自己的内心说道,“我也无法放手!没有你,这长生……这永恒……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地狱!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你!哪怕……哪怕最终的结果是毁灭!我也要亲口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放弃!”
话音落下的瞬间,幻境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开来。乾珘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魔湖的礁石旁,手指距离那枚三生石碎片只有一寸的距离。怀中的龙血木簪恢复了平静,只是顶端的彼岸花纹路更加清晰了,仿佛在为他的坚定而喝彩。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三生石碎片拾了起来。碎片入手温润,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他的手臂流入体内,瞬间驱散了他体内残留的毒素和幻境带来的疲惫,让他混乱的头脑为之一清。他能感觉到,这枚碎片中蕴含着一种洞穿时空、连接因果的奇异力量,与他怀中的龙血木簪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第一块碎片,终于到手了。
乾珘将碎片与木簪一同贴身藏好,转身准备离开魔湖。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湖面上突然掀起了一阵巨浪,漆黑的湖水如同沸腾的墨汁,翻滚着冲向岸边。他抬头望去,只见湖中央的水面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升起,那黑影有着蛇的身体,却长着九个头颅,每个头颅上都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那是传说中守护魔湖的异兽,九婴。
“人类,你竟敢偷走我的东西!”九婴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震得乾珘的耳膜生疼。它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毒液,毒液落在地上,将黄沙腐蚀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冒着滚滚黑烟。
乾珘不敢大意,连忙施展轻功后退,避开了毒液的攻击。他知道,九婴是上古异兽,实力极强,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对手。他唯一的机会,就是趁九婴还没完全从湖底出来,赶紧逃走。
他转身就往戈壁滩的方向跑去,九婴见状,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九个头颅同时喷出毒液和火焰,朝着乾珘的方向袭来。毒液和火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火墙,挡住了他的去路。乾珘咬牙,体内的长生之力再次爆发,他纵身一跃,踩着火焰的边缘跳了过去,身上的劲装被火焰烧得焦黑,皮肤也传来一阵灼痛。
“想跑?没那么容易!”九婴的身体已经完全从湖底出来,它扭动着巨大的身躯,朝着乾珘追来。它的速度极快,每一次移动都能引发地面的震动,身后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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