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王府深殿 残烛映孤影(2/2)

他想起了云岫曾对他说过的话:“乾珘,你太执着于权力了,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执着付出代价。”那时候他不以为然,现在却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执着,让他失去了她;现在,他要用另一种执着,把她找回来。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他的生命,他也心甘情愿。

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回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乾珘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蹄印,和一份沉甸甸的、跨越生死的爱恋。

回到王府时,已是正午。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王府的庭院里,却照不进乾珘冰冷的心房。他拒绝了所有朝臣的拜访,也拒绝了后宫妃嫔的请安,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他再次走进那个存放母亲遗物的隔间,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地翻找,而是有条不紊地查阅着每一卷秘卷。他需要了解同心蛊的培育方法,需要知道招魂仪式的具体步骤,需要弄清楚血亲之血到底有什么要求。这些信息,都隐藏在这些古老的秘卷之中,需要他一点点去挖掘。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名为《蛊经》的皮卷,这卷皮卷是用某种罕见的兽皮制成的,质地坚韧,上面的苗文清晰而深刻。他借着烛火仔细阅读起来,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蛊虫的培育方法和用途,从常见的情蛊、噬心蛊,到罕见的同心蛊、续命蛊,都有涉及。

关于同心蛊的记载,位于《蛊经》的后半部分。上面写着:“同心蛊者,需以一对有情人之血为引,辅以彼岸花汁、月光草、忘忧露等药材,在月圆之夜,置于玉盒之中,共同培育七七四十九天。培育期间,需两人心意相通,日夜相守,若有一方心生杂念,蛊虫便会夭折。”

乾珘的心脏猛地一跳。两人之血?可云岫已经不在了,他去哪里找她的血?他想起了云岫留在苗疆竹楼里的物品,或许那些物品上还残留着她的血迹?还有彼岸花汁、月光草、忘忧露这些药材,除了彼岸花汁能在苗疆找到,其他的药材他连听都没听过,去哪里寻找?

他继续往下看,后面还有一段关于招魂仪式的记载:“招魂之仪,需在彼岸花盛开之地,以血亲之血为引,将同心蛊置于阵眼,施术者口诵招魂咒,同时以自身阳寿为祭,方可唤回逝者之魂。然此法凶险异常,若逝者之魂已入轮回,或执念已消,则仪式必败,施术者亦会身受重创。”

血亲之血,自身阳寿为祭。乾珘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他身上流着苗疆的血,符合血亲之血的要求。至于自身阳寿,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让云岫回来,哪怕只剩下一天的寿命,他也心甘情愿。

他将《蛊经》小心翼翼地收好,又拿起另一卷记载着招魂咒的竹简。竹简上的咒语晦涩难懂,都是古老的苗文,他费力地辨认着,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些咒语是招魂仪式的关键,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房里的烛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燃。乾珘就这样在隔间里待了一天一夜,饿了就啃几口随身带来的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凉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更加苍白,可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他已经理清了招魂所需的一切,接下来,就是着手准备了。

第二天清晨,他走出书房,叫来福全。福全看到他这副模样,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忙说道:“王爷,您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快些回房休息吧。”

“福全,”乾珘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立刻去帮我办几件事。第一,派人去苗疆月苗寨,寻找纳兰云岫姑娘生前的物品,尤其是带有血迹的,务必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第二,去民间搜寻三种药材,分别是月光草、忘忧露和彼岸花汁,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找到。第三,为我准备一匹最快的马,还有足够的盘缠和干粮,我要亲自去苗疆。”

福全愣了一下,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惊恐。他连忙说道:“王爷,您要亲自去苗疆?那里太危险了,您不能去啊!再说,您的身体……”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乾珘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冰冷,“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若是办不好,提头来见。”

福全知道,乾珘一旦做出决定,就没有人能改变。他只能无奈地躬身行礼:“是,王爷,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福全匆匆离去的背影,乾珘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他的招魂之路,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了。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成功的喜悦,还是失败的绝望。可他不在乎,只要能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他回到书房,再次走进那个隔间。他看着书架上那些古老的秘卷,仿佛看到了母亲温柔的面容,也看到了云岫清冷的身影。他对着那些秘卷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母亲,云岫,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一定会找到方法,让云岫回来。”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孤独而坚定的身影。在这座深宅大院里,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一份跨越生死的执念,正在悄然发酵。而远方的苗疆,那片开满彼岸花的土地上,一场新的风暴,也正在悄然酝酿。

三天后,福全派人送来消息,说去苗疆寻找云岫物品的人已经出发了,搜寻药材的人也已经散布到了全国各地,最快的马和盘缠干粮也已经准备就绪。乾珘听到这些消息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他该出发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乾珘换上了一身劲装,避开了所有的耳目,骑着那匹最快的马,悄悄地离开了王府。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就像一颗流星,划破了京城的夜空,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王府的书房里,那盏残烛依旧在燃烧着,映照着桌上一封未写完的奏折,和一份摊开的苗疆地图。地图上,月苗寨的位置被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写着两个字:“等我”。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动了桌上的地图,也吹动了那封未写完的奏折。残烛的火焰摇曳了几下,最终还是顽强地燃烧着,像是在为乾珘照亮前行的道路,也像是在守护着那份跨越生死的爱恋。

乾珘骑着马,在夜色中疾驰。风在他耳边呼啸,带着草原的气息和山林的清香。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云岫的身影,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嗔怪,她的绝望。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根针,深深扎在他的心上。他知道,他欠云岫太多了,这一次,他一定要弥补。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京城后,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皇帝得知他私自离京的消息后,龙颜大怒,认为他有不臣之心,立刻派了大量的追兵去追捕他。而苗疆的月苗寨,也因为他的再次到来,陷入了一场新的动荡之中。

可这些,乾珘都不在乎。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到达苗疆,尽快找到云岫的物品,尽快培育出同心蛊,尽快举行招魂仪式。他要让云岫回来,他要和她重新开始。

马蹄声在夜色中回响,越来越远,越来越急。乾珘的身影消失在南方的天际线,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蹄印,和一份沉甸甸的、跨越生死的执念。而那座王府深殿里的残烛,依旧在孤独地燃烧着,映照着那个空荡的身影,也映照着一段即将展开的、充满坎坷与凶险的传奇。

路途遥远而艰辛。乾珘白天不敢走大路,只能走那些偏僻的小路,躲避着朝廷的追兵;晚上则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的停歇。他的身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脸上也被风沙刮出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可他却浑然不觉,依旧催马疾驰。

有一次,他在路过一片山林时,遇到了一群劫匪。劫匪们看到他衣着华贵,骑着一匹宝马,以为他是某个富商的子弟,纷纷围了上来,想要抢劫他的财物。乾珘没有多说什么,拔出腰间的佩剑,只几个回合,就将那群劫匪全部斩杀。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与尘土混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他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怜悯。在他看来,任何阻碍他去找云岫的人,都该死。

又一次,他在渡过一条大河时,遇到了暴风雨。河水暴涨,波涛汹涌,他的马儿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前进。乾珘没有丝毫的犹豫,跳下马来,牵着马,一步步艰难地在河水中行走。河水冰冷刺骨,没过了他的膝盖,甚至没过了他的腰部。他的身上被河水冲得湿透了,冻得嘴唇发紫,可他却依旧咬紧牙关,坚持着往前走。他知道,他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可能永远失去见到云岫的机会。

就这样,他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了苗疆的边界。看着眼前熟悉的山峦和树林,乾珘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里是云岫的故乡,也是他失去她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一次回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没有立刻进入月苗寨,而是在附近的一座小镇上停了下来。他需要先打探一下月苗寨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他走进一家小酒馆,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假装成一个路过的商人,和酒馆老板闲聊起来。

“老板,我想问一下,前面的月苗寨,最近怎么样了?”乾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酒馆老板听到“月苗寨”三个字,脸色瞬间变了,他警惕地看了乾珘一眼,低声说道:“客官,你问这个干什么?月苗寨最近可不太平啊。”

“哦?怎么个不太平法?”乾珘的心中一紧,连忙追问道。

“自从上次那位中原王爷带兵攻打月苗寨后,寨子里的人就变得格外警惕,尤其是对中原人,更是恨之入骨。听说,他们最近还来了一位新的圣女,武功高强,法力无边,发誓要为死去的老圣女报仇。”酒馆老板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

乾珘的心脏猛地一沉。新的圣女?为老圣女报仇?他知道,老圣女就是云岫的师父,是被他的手下杀死的。看来,这一次他想要进入月苗寨,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那你知道,月苗寨里,有没有保存着以前那位纳兰姑娘的物品?”乾珘又问道,他指的是云岫。

酒馆老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位纳兰姑娘是以前的圣女候选人,死得很惨。听说她的竹楼已经被烧毁了,里面的东西应该也都烧没了。”

竹楼被烧毁了?乾珘的心中一凉。那他去哪里找云岫的物品?去哪里找带有她血迹的东西?

他强压下心中的焦虑,又和酒馆老板闲聊了几句,然后付了钱,走出了酒馆。他知道,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进入月苗寨,亲自去寻找云岫的物品。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换上了一身苗疆人的服饰,又在脸上涂抹了一些褐色的颜料,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地道的苗疆人。然后,他趁着夜色,悄悄地朝着月苗寨的方向摸去。

月苗寨的戒备果然异常森严,寨门紧闭,门口有十几个手持弓箭的苗疆勇士在守卫着,寨墙上也有巡逻的侍卫。乾珘知道,硬闯是绝对不行的,只能智取。他绕着月苗寨转了一圈,发现寨后的防守相对薄弱一些,那里有一条小河,通向寨内。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脱下外衣,潜入了小河中。河水冰冷刺骨,他却浑然不觉,在水中艰难地游着,尽量避开巡逻的侍卫。很快,他就游到了寨内,悄悄地爬上了河岸。

寨内一片寂静,只有几盏灯笼在夜色中摇曳。他借着灯笼的微光,悄悄地朝着云岫以前居住的竹楼方向摸去。竹楼果然已经被烧毁了,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烧焦的木头和布料。

乾珘的心中一阵刺痛。他走到废墟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翻找起来。他的手指被烧焦的木头划破了,鲜血直流,可他却浑然不觉,依旧不停地翻找着。他希望能找到一些云岫遗留下来的物品,哪怕是一片衣角,一根头发,也好。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的手指突然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心中一动,连忙将上面的灰尘和木炭拂去,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银饰。那是一个彼岸花形状的银簪,是他以前送给云岫的礼物。他记得,云岫很喜欢这个银簪,每天都戴在头上。

“云岫……”乾珘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紧紧地握着那个银簪,银簪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迹,应该是云岫的。他知道,他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带有云岫血迹的物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乾珘心中一惊,连忙将银簪藏在怀里,然后迅速躲到了一根断木后面。

“你们说,那个中原王爷会不会再来?”一个苗疆勇士的声音响起。

“肯定会来的!他害死了圣女和老圣女,我们一定要为她们报仇!”另一个勇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乾珘知道,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趁着那些勇士不注意,悄悄地从断木后面溜了出来,朝着寨后的小河方向跑去。

“有人!”一个勇士发现了他,大声喊道。

顿时,无数的脚步声和喊杀声响起,越来越多的苗疆勇士朝着他追了过来。乾珘不敢回头,拼命地奔跑着。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就必死无疑。

很快,他就跑到了小河边,再次潜入水中。身后的箭雨如飞蝗般射来,落在水中,溅起一朵朵水花。他在水中拼命地游着,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终于,他游出了月苗寨,爬上了河岸。他顾不上休息,穿上外衣,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朝着小镇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喊杀声和箭雨声渐渐远去,他知道,他暂时安全了。

回到小镇后,乾珘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他看着手中的银簪,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坚定。他已经找到了带有云岫血迹的物品,接下来,就是寻找那些珍稀的药材,培育同心蛊,然后举行招魂仪式。

他派人去打探月光草和忘忧露的消息,自己则留在客栈里,仔细研究着《蛊经》和招魂咒。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完成这一切。

半个月后,派出去的人终于传来了消息,说在一座遥远的雪山上找到了月光草,在一片沼泽地里找到了忘忧露。乾珘听到这些消息后,欣喜若狂,立刻派人将药材取了回来。

现在,招魂所需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带有云岫血迹的银簪、同心蛊的培育药材、血亲之血(他自己的血)、还有彼岸花盛开的月苗寨。接下来,就是等待月圆之夜,举行招魂仪式了。

月圆之夜很快就到了。乾珘再次潜入了月苗寨,来到了那片开满彼岸花的山谷。山谷里一片寂静,只有彼岸花在月光下绽放着,像一片片红色的火焰。他找到了山谷中央的一块空地,开始布置招魂阵。

他将月光草、忘忧露和彼岸花汁混合在一起,制成了一种奇特的药水,然后将银簪放在阵眼,倒入药水。接着,他割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滴入阵中。鲜血与药水混合在一起,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光芒。

他站在阵中,闭上眼睛,开始口诵招魂咒。古老而晦涩的咒语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一丝神秘而诡异的气息。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心中充满了虔诚和期待,他相信,云岫一定会听到他的呼唤,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咒语念完后,阵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银簪也开始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乾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知道,仪式开始生效了。他紧紧地盯着阵中,期待着云岫的身影出现。

突然,阵中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光芒瞬间变得刺眼。乾珘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阵中爆发出来,将他狠狠地掀翻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乾珘……”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乾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连忙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阵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云岫。

云岫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长发披肩,面容依旧清冷绝美,只是眼神中充满了冰冷和怨恨。她看着乾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回来吗?”

“云岫,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乾珘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挣扎着想要靠近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会弥补你的,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你。”

“弥补?”云岫的笑声带着一丝凄厉,“你怎么弥补?你害死了我的师父,害死了寨子里的那么多人,毁了我的一切,你怎么弥补?乾珘,你太天真了。”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我也心甘情愿。”乾珘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