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本源信核定诺(2/2)

陈默的指尖抚过纸页,粗糙的纸感突然勾出一段清晰的记忆 —— 那年他一百零八岁,跟着祖父回到老家镇上的 “诚信邮局”。那座邮局是民国传下来的老建筑,黑瓦覆盖着青灰,瓦檐下挂着几个褪色的红灯笼,白墙透着岁月的斑驳,墙根处还长着几株青苔,木门上留着当年的铜环,铜绿爬满环身,推开门时会发出 “吱呀” 的轻响,像老人缓慢的叹息,又像在诉说着百年的故事。

邮局里的柜台是橡木做的,漆成深棕色,上面还留着无数人手肘磨出的痕迹,却依旧光滑,能映出模糊的人影。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整齐地摆着各种邮票和信封,邮票上印着不同年代的风景,有天安门、有长城,还有当地的老戏台,信封是牛皮纸做的,摸上去带着粗糙的质感,边缘还留着裁剪的毛边。最里面的墙角,放着一个老式邮筒,绿色的油漆有些脱落,露出里面的金属底色,却依旧立得笔直,像个坚守岗位的老哨兵,邮筒上 “诚信传递” 四个字,是祖父年轻时用红漆亲手刷的,字迹虽有些褪色,却依旧工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祖父是镇上邮局的老局长,年轻时跟着他的父亲在邮局工作,一辈子都在坚守 “信必达、诺必守” 的规矩。每到送信的日子,祖父都会提前半小时到邮局,戴上老花镜,把信件按地址分类,把地址写得模糊的信件单独放在一个木盒里,下午送信时挨家挨户去问,直到找到收信人;遇到不方便出门的老人,他会把信件亲自送到家里,坐在老人的炕边,慢慢念信里的内容,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他总说:“信里藏着人的期盼,有的是孩子盼着父母的回信,有的是老人盼着儿女的平安,承诺藏着人的信任,都得好好守着,不能辜负。”

陈默小时候,总喜欢在邮局里玩,祖父会教他分拣信件,告诉他 “这封信是寄给村东头王奶奶的,她儿子在城里打工,每个月都会寄信回来”“这封信是寄给西头李叔叔的,他在部队当兵,家里人都盼着他的消息”,还会让他帮忙给邮筒开锁。那时候的邮筒钥匙是铜制的,沉甸甸的,陈默要两只手才能握住,钥匙插进锁孔时会发出 “咔嗒” 的轻响,祖父会在旁边看着,教他 “开锁要轻,别弄坏了邮筒,这邮筒装着多少人的盼头啊,弄坏了,他们的信就没地方放了”。

可后来,镇上的人都开始用手机发消息、视频通话,写信的人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整天都收不到一封信件,老邮局的生意慢慢冷清了下来。有些年轻人觉得老邮局 “老旧没用”,开始来这里打闹 —— 有人把柜台上的信封撕成碎片扔在地上,邮票被随意贴在墙上,像一道道丑陋的补丁;有人用小刀在柜台上刻字,“某某到此一游” 的字迹歪歪扭扭,刻痕深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的木芯,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还有人把零食袋、饮料瓶扔在邮筒旁,油污沾到了邮筒的绿色油漆上,擦都擦不掉,留下一圈圈黑印,像邮筒脸上的污渍。

有次,几个穿着潮流的年轻人甚至想把邮局里的老式邮筒搬到外面当废铁卖。那只邮筒是祖父的父亲传下来的,跟着邮局走过了几十年,绿色的油漆虽然脱落,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鲜亮,他们却用石头砸邮筒的盖子,“哐当哐当” 的声响在安静的邮局里格外刺耳,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说:“这破铁值不了几个钱,不如卖了买游戏装备,比放在这里占地方强。” 幸好祖父及时赶来阻止,他看到被砸得变形的邮筒盖子,手都在发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邮筒装过多少人的信,守过多少人的盼头,你们怎么能这么糟蹋?当年闹饥荒的时候,多少人靠着这里的信,知道了远方亲人的消息,才撑了过来,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看着被糟蹋的邮局,镇上的老人都来劝祖父:“老顾,别管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追求新鲜,不懂这些老物件的好,你管不过来的。” 陈默也心疼祖父,看着他每天为了邮局操劳,头发越来越白,劝道:“爷爷,要不咱们把邮局关了吧,省得再被糟蹋,您也能好好歇歇。”

祖父却摇了摇头,他从家里拿来细砂纸和深棕色的油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来邮局 —— 先用细砂纸轻轻打磨柜台上的刻痕,动作轻得像在抚摸伤口,生怕磨坏了周围的木头,磨下来的木屑他都小心地收起来,说 “这是老橡木,不能浪费”;再用小刷子蘸着深棕色的油漆,一点点给打磨好的地方补漆,让柜台慢慢恢复原本的光泽;把撕成碎片的信封小心地捡起来,放在桌子上拼凑完整,能拼好的就用胶水粘起来,放在通风的地方晾晒,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信封上,像给它们镀了层暖光;还把邮筒旁的垃圾都捡走,用浸了肥皂水的布,一点点擦试着邮筒上的油污,擦不掉的地方,就用细棉布蘸着酒精轻轻擦拭,最后再给邮筒刷上一层新的绿漆,刷漆时他格外认真,连角落都不放过。

他还在邮局门口立了块木牌,用毛笔写着 “信必达,诺必守”,字迹苍劲有力,一笔一画都透着对邮局的珍视,墨汁是祖父特意磨的松烟墨,透着淡淡的清香,木牌的边缘还被他用砂纸打磨得光滑,生怕刮到路人。

一开始,有些年轻人还会站在旁边嘲笑:“老顽固,这破邮局有什么好护的?改成网红打卡点多赚钱,比你守着这破地方强。” 甚至有人故意把祖父刚整理好的信封又撕成碎片,纸屑散了一地,还笑着说 “反正也没人寄信,留着也没用”。祖父却不气馁,第二天依旧早早来邮局,把碎片重新捡起来拼凑,他会主动凑过去,给年轻人讲邮局里的故事:“你们看这邮筒,当年我父亲就是用它传递信件,闹饥荒的时候,村南头的张爷爷就是靠着这里的信,知道了在外地的儿子还活着,才撑了过来;你们小时候,不也来这里寄过给爷爷奶奶的贺卡吗?那时候你们还踮着脚,非要自己把贺卡放进邮筒,说要让爷爷奶奶早点收到祝福,现在怎么就忘了?要是连老祖宗留下的信任都不坚守,咱们还能算靠谱的人吗?”

有次,那几个想卖邮筒的年轻人又来邮局,他们拿着刀,想把柜台上的木板拆下来当柴火。祖父走过去,没有骂他们,只是指着柜台上的痕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们看这些痕迹,是多少人手肘磨出来的,每一道痕迹都藏着一个故事 —— 有母亲寄信给远方的儿子,在柜台前反复确认地址,怕寄错了;有孩子寄信给驻守边疆的父亲,在柜台前哭着说‘希望爸爸能早点回家’;有朋友寄信给久别重逢的知己,在柜台前笑着说‘终于能联系上了’。当年我父亲教我分拣信件的时候,告诉我‘每一封信都是一份信任,要好好守着,不能辜负,辜负了信,就是辜负了人心’。现在你们想把它拆了烧火,对得起那些寄信人的信任,对得起把这邮局传下来的先人吗?”

年轻人看着祖父发红的眼眶,又低头看着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