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毁证据早有防(2/2)

说罢,赵伯取来一罐桐油,又拿出细软的棉布,蘸上桐油,小心翼翼地为铜箭与浮标擦拭上油。桐油能防潮防锈,是匠人护器的常用法子。油灯的光映着他苍老的手,动作缓慢却格外仔细,每一处刻度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沈序站在一旁,看着赵伯的动作,心中涌起暖流。他想起祖父临终前曾说:“赵伯是个实诚人,日后若遇难处,可去寻他。” 今日果然应验,若非赵伯肯相助,这两样核心部件怕是无处可藏。

“赵伯,” 沈序轻声道,“此非仅救晚辈一命,更是救下游清河、济阳两县百姓的公道。若证据被毁,虞嵩的恶行便无从查证,那些在洪水中丧生的百姓,也再无伸冤之日。”

赵伯擦拭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沈序,眼中满是赞许:“你祖父当年便说,你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如今看来,果然没说错。虞嵩那厮,当年在司天监便篡改数据、排挤忠良,你父亲的事,老夫至今还记得 —— 若不是他构陷,你父亲怎会被贬谪?沈小郎能守住‘实证’二字,便是守住了你沈家的风骨,也守住了百姓的指望。”

提及父亲,沈序的眼眶微微发热。父亲曾任司天监算科主事,因反对虞嵩篡改历法数据,被诬陷 “妖言惑众”,贬谪途中染病身亡,那时他才十岁。这些年,他谨记父亲与祖父的教诲,恪守实证,便是为了还父亲一个清白,为了不让更多人遭虞嵩的迫害。

就在这时,工坊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又归于寂静。赵伯放下手中的铜箭,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夜色浓重,未见人影。

“许是夜行的路人。” 赵伯轻声道,“不过沈小郎,你且放心,老夫这工坊有个地窖,待明日天亮,便将这两样物件藏进去,任谁也找不到。”

沈序点点头,心中安定了许多。他知道,虞嵩派去的人此刻怕是已在刻漏科翻找,只是他们绝不会想到,核心部件早已被转移。

果不其然,此刻的刻漏科值守房内,周吏正带着两名帮手,手持火把,翻箱倒柜地搜寻。火把的光映着屋内的狼藉,案几被掀翻,书籍散落一地,铜壶滴漏的外壳被铁锤砸得变形,水位仪的玻璃罩也碎成了碎片。

“周大哥,找遍了,没见着铜箭和浮标。” 一名帮手喘着气说道,手里还拿着一块砸下来的铜壶碎片。

周吏皱紧眉头,目光扫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连床底、柜顶都查过,却始终不见那两样核心部件的踪影。“难不成被沈序那小子提前拿走了?” 他心中嘀咕,却不敢再多想 —— 虞嵩只命他毁去证据,如今虽砸了外壳,核心部件未寻到,终究是个隐患。

“罢了,” 周吏咬牙道,“把这里再砸得彻底些,别留半点能用的物件,回去就说都毁了。”

两名帮手应了声,又举起铁锤,对着屋内的器物一阵乱砸。片刻后,值守房内已是一片狼藉,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周吏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人悄悄撤离,消失在夜色中。

工坊内,赵伯已将铜箭与浮标擦拭完毕,用油纸包好,放在案上。沈序看着这两样物件,心中默念:祖父、父亲,晚辈定守住这实证,不让奸人得逞,不让百姓蒙冤。

赵伯端来一杯热茶,递给沈序:“沈小郎,今夜你便在老夫这里歇下,明日再做打算。虞嵩那厮吃了亏,定会再寻机会刁难,你需多加小心。”

沈序接过茶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他知道,这只是与虞嵩较量的开始,往后的路必定更加艰难,但只要这两样核心部件还在,只要还有赵伯这样的人相助,他便有底气继续走下去 —— 为了实证,为了公道,更为了那些在洪水中苦苦挣扎的百姓。

夜色渐深,工坊内的油灯仍亮着,映着案上的铜箭与浮标,泛着淡淡的光。这光虽弱,却在沉沉夜色中,点亮了一份坚守的信念,也预示着一场更为激烈的较量,即将展开。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