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苏微舌战大儒(2/2)
苏微连忙扶起他,温声道:“司业言重了。学术之争本无输赢,只求明辨是非、利民为先。沈序在江南也常与我书信提及,算学不该有门户之见,《九章算术》的精髓要传,实证算学的用处也要讲——就像种田既要懂农时,也要会用农具。”她转头对王二柱道:“把东西收拾好,轻拿轻放,那观测仪零件是沈序亲手校准的,碰坏了咱们都赔不起。”
众人送苏微出门时,国子监的学子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请教算学问题。王二柱扛着朴刀,在人群中开辟道路,大声喊道:“都别挤!想学实证算学,去算学馆报名!先生说了,只要肯用心,哪怕是杀猪的屠夫,也能学好算学!”这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连魏嵩都忍不住笑了。
刚出国子监大门,锦衣卫校尉就快步上前,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大人,沈副使从江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说宁王生辰宴提前至下月初三,还与京城温博士余党暗通款曲,想在宴前制造混乱,牵制朝廷兵力。”苏微拆开密信,指尖划过沈序工整的字迹,眉头微蹙——信中还附了份名单,标注着温党在京城的联络点,末尾画着个简易观测仪草图,旁注“此仪可测火药燃速,需防宁王私造火器”。
“王二柱,你先回算学馆,告诉周小福,让他整理好各地观测点的密报,明日送到锦衣卫衙门。”苏微将信收好,“我去见陛下,禀报宁王的异动。”王二柱连忙点头,刚要跑,又被苏微叫住,“你的烧饼渣子别掉算筹上,上次沈副使的算筹被你弄上油,骂了你半个时辰。”王二柱脸一红,挠着头跑了,差点撞翻路边的货郎担子。
御书房内,李珩捏着密信的指节泛白,殿内地龙烧得再旺,也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寒意。“宁王真是贼心不死,竟想里应外合,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乱。”他将密信拍在御案上,目光落在苏微带来的算筹和观测仪零件上,语气转而凝重又欣慰,“沈序推行的实证算学,不仅能让百姓吃饱饭,还能查贪腐、预警军情,甚至能防贼人造反,真是朕的左膀右臂。苏微,你立刻传令锦衣卫,按沈序给的名单全面监控温党余孽,一旦有异动,格杀勿论!”
“臣遵旨!”苏微躬身应道,玄色衣袍扫过金砖地面,“另外,国子监魏司业已应允,在算学课程中增设实证算学内容,今日来旁听的学子,已有二十余人愿转往算学馆。经此一辩,沈副使‘培植私党’的谣言,已是不攻自破。”
李珩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红色算筹在指尖转了个圈,这动作还是从沈序那儿学来的:“朕早就说过,有用的学问才是好学问。等平定了宁王,朕要下旨将实证算学纳入科举策问,让更多学子明白,读书不是为了咬文嚼字,是为了治国安民。”他顿了顿,叫过太监总管,“传朕旨意,赏沈序江南织造所织的云锦十匹、御用墨宝一套,再送些伤药过去——告诉他,朕等着他凯旋,到时候,朕要亲耳听他讲实证算学的新发现。”
苏微出宫时,暮色已染红河面,夕阳将朱雀大街的石板路镀上金边,国子监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打着旋儿落下,粘在她的靴底。她翻身上马,绣春刀与马鞍碰撞出声,身后锦衣卫列队随行,马蹄踏碎满地金叶。她知道,这场算学之辩虽赢了,但真正的硬仗还在前方——宁王的生辰宴越来越近,江南的烽火已隐隐可见。但她更清楚,有沈序在江南坐镇,有算学馆的实证数据做支撑,有陛下的信任做后盾,再狂的风浪,也能稳稳接住。
此时的算学馆,已是人声鼎沸。周小福正拿着名册登记新学子的信息,砚台里的墨都添了三回;王二柱不知从哪儿搬来张长桌,在院子里教大家认算筹,他把红色算筹往桌上一拍:“这红的是军粮,黑的是私粮,上次查宁王粮仓,就是靠这颜色分明白的!先生说了,算‘方田术’就像杀猪,得先看清猪的大小——哦不,是田的长宽,再下刀——哦不,下算筹!”他越说越乱,把“算筹”说成“杀猪刀”,惹得学子们笑得前仰后合,却也把“长宽相乘得面积”记牢了。
“周师兄,苏大人真的用算筹算出了漕运损耗?”一个新学子好奇地问。
“那是自然!”周小福放下毛笔,骄傲地扬起下巴,“苏大人查漕运贪腐时,跟着沈先生学过三个月实证算学,论查数据的本事,不比咱们差。她常说,锦衣卫查案靠证据链,咱们算学馆算学靠数据链,本质都是‘实证’二字。”他拿起一本水蓝色封皮的观测记录,翻开给新学子看,“你们瞧,这是江南观测点传来的长江水位数据,苏大人用沈先生教的方法,算出宁王的粮船会藏在芜湖浅滩——一抓一个准,连一粒米都没让他藏住!”
夜色渐浓,算学馆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窗棂洒在院子里,与不远处锦衣卫衙门的红灯笼遥相呼应。苏微勒住马缰,在算学馆外驻足片刻,望着那片灯火,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她知道,实证算学的光芒,已从这方院子里漏出去,照亮了京城的街巷;接下来,她要带着这份光芒去江南,照亮平叛的战场。
次日天刚破晓,苏微已带着锦衣卫抵达算学馆。周小福和王二柱早已候在门口,桌上摆着三摞厚厚的账册,最上面放着个铜制的小型观测仪。“苏大人,这是各地观测点上月的水文、地形数据,还有咱们算出来的宁王江南产业明细。”周小福指着账册上的标注,“红色是军粮仓库,黑色是私盐作坊,黄色是兵器锻造点,都用沈先生教的‘坐标法’标在地图上了,按图索骥一抓一个准。”
苏微拿起账册快速翻阅,只见每页都用不同颜色的算筹符号标注,条理清晰得如同锦衣卫的卷宗。她翻到兵器作坊那一页,指着“南昌城外三十里”的标注问:“这里的火器产量,是用观测仪测的烟柱高度算的?”周小福点头:“正是!沈先生说,铁匠铺的烟柱粗细、颜色,能算出炭火温度,再结合工时,就能推演出造了多少兵器——比派人卧底还准!”苏微忍不住赞叹:“好,太好了!有了这些数据,宁王的老底就全露出来了。”她转头看向王二柱,抛给他一枚锦衣卫腰牌,“王二柱,你跟我去江南,沈先生说你熟悉观测点的运作,又能打,正好帮着护学子、传军情。你的朴刀,这回真能派上用场了。”
王二柱接住腰牌,激动得脸都红了,扛起朴刀原地转了个圈,差点把旁边的观测仪碰倒:“真的?俺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上次在山东抓赵王的人没尽兴,这回定要把宁王的狗腿子都捆起来,让他们尝尝俺朴刀的厉害!”
苏微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又转向周小福,神情恢复沉稳:“算学馆就交给你了。陛下已下旨,算学馆升格为钦天算学署,你暂代署丞之职。管好这些学子和数据,文官集团若再敢来挑事,直接拿陛下的旨意压回去——若有紧急情况,用沈先生留下的暗号传信给江南。”
周小福挺直腰杆,双手接过苏微递来的署丞印信,声音坚定:“苏大人放心!我定看好算学署,管好学子们,等沈先生和您凯旋。这里就是咱们的根基,绝不让人动分毫!”
苏微翻身上马,王二柱和锦衣卫紧随其后。马车驶出城门口时,她下意识回头,只见算学署的学子们都站在路边,举着写有“实证利民”的木牌送行,周小福站在最前面,用力挥着手。晨风吹起学子们的衣袍,木牌上的字迹在朝阳下格外清晰。苏微抬手挥了挥,勒紧马缰——她肩上扛着的,不仅是陛下的旨意、锦衣卫的职责,还有算学署的期望,以及江南千万百姓的太平。
江南的轮廓已在远方浮现,宁王的生辰宴近在眼前,一场关乎大靖安危的决战,即将在烟雨江南拉开帷幕。苏微从怀中取出沈序的密信,指尖抚过“实证为刃,民心为盾”八个字,目光愈发坚定。她知道,这场仗,他们不是孤军奋战——有沈序的智谋,有算学署的数据,有锦衣卫的利刃,更有百姓的支持,胜利必然属于他们。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结霜的路面,发出沉稳的“轱辘”声,像是在为决战倒计时。王二柱坐在车夫旁,嘴里哼着沈序教的算学口诀,调子跑得上天入地,却透着股挡不住的斗志。苏微靠在车厢里,翻看着手中的观测数据,每一组数字都凝聚着算学署学子的心血,每一个标注都指向宁王的死穴。她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胜利,不远了。
(第九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