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晶石与日记（1/2）

第十六卷：永恒黄昏 第3章：晶石与日记

控制室外，死寂早已被一种低沉、持续的“嗡鸣”取代，那声响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脏在艰难搏动，沉闷而有力，震得人耳膜发麻，连骨骼都在跟着微微震颤。空气中悬浮的辐射尘埃，像是无数无形的细针，密密麻麻刺穿着林蔓裸露的皮肤，每一寸肌理都传来阵阵灼痛，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反复涌来，眼前的机械残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每吸一口气，都能感觉到肺叶被细微的玻璃渣反复摩擦，带着铁锈与焦糊的气息，呛得她喉咙发紧，却连咳嗽都不敢太用力——剧烈的震动会牵扯胸口的旧伤，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但她顾不上这些了。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这本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探索，她必须抓住任何可能存在的线索，哪怕要赌上自己仅剩的力气。

林蔓紧握手中的金属短棍，棍身早已被汗水浸透，变得滑腻不堪。她弓着身子，背脊弯成一道紧绷的弧线，尽量将身体藏在巨大机械残骸的阴影里，如同一只警惕的幽灵，在狼藉遍地的能源站核心区域缓慢移动。脚步放得极轻，每一步都踩在残骸的缝隙之间，避免发出多余的声响，惊扰到潜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危险。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一寸寸扫过脚下的碎石、身前破损的控制台，以及散落各处的风化尸骸，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记录信息的角落——数据板、纸质日志、甚至是墙壁上浅浅的刻痕，都可能是他们活下去的关键。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她沉重一击。大部分设备都已在当年的灾难中彻底损毁，屏幕漆黑碎裂，内部结构被高温熔成一团，连金属外壳都扭曲变形，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能留下。尸骸旁散落的装备早已腐朽不堪，布料一碰就化成粉末，金属部件也锈蚀得不成样子，根本无法辨认原本的用途。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从脚底涌上心头，漫过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道这里除了弥漫的辐射、遍地的死亡，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好不容易穿越危险的洞穴找到这里，难道终究只是一场空？

她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金属残骸上，大口地喘着气，胸口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皱紧眉头，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不断回想父亲笔记里的内容，试图找到一丝遗漏的线索。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睛，眼中的迷茫褪去，只剩下一丝不甘的坚定——再找最后一圈，若是还没有发现，就退回控制室，另做打算。

就在她转身准备往回走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能源核心巨构底部，一个相对隐蔽的、被半融化的金属板遮挡的凹陷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穹顶那灰白的光线。那光泽不同于金属的冷硬锐利，反而更加柔和温润，隐隐带着一点淡淡的幽蓝，在昏暗的环境中，如同暗夜中的一颗星辰，格外醒目。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提起了精神，所有的疲惫和绝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驱散了大半。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凹陷处靠近，生怕动作太大，碰落上方的金属残骸，毁掉那未知的东西。走到近前，她用金属短棍轻轻拨开覆盖在凹陷处的烧熔金属板，金属板早已失去原本的硬度，一触即碎，碎屑簌簌落下。

金属板后面是一个狭窄的缝隙，缝隙深处，没有想象中的机械部件，也没有散落的碎片，只有一本薄薄的册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有缘人的发现。

不是普通的书册。林蔓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册子的封面是一种暗沉的未知材质，非皮非革，摸起来带着一丝细腻的质感，边缘有明显的烧焦痕迹，显然经历过当年的爆炸与火灾，但整体却完好无损，没有丝毫破损。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浅浅的徽记，是用某种发光颜料绘制而成，结构极其复杂——一个被细密荆棘环绕的半睁眼眸，眼眸中心镶嵌着一颗微缩的星辰，星辰周围点缀着细碎的光点，像是遥远的星河。这个徽记，与她之前在“黑塔”等“守夜人”遗迹中看到的风格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更加简洁古朴，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厚重感，显然更加古老。

是某个“守夜人”成员的私人日志？还是这座能源站工作人员留下的记录？林蔓的心跳越来越快，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这本册子背后，藏着他们迫切需要的真相。

她屏住呼吸，伸出金属短棍，用棍尖小心翼翼地将书册从缝隙中挑了出来。书册入手沉重，远超它的厚度，表面带着一丝沁人的凉意，驱散了些许辐射带来的灼热感。她环顾四周，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声响，只有能源核心持续的嗡鸣，才稍稍放下心来，借着穹顶那微弱的灰白光线，颤抖着伸出右手，翻开了册子的封面。

书页的材质同样特殊，柔韧而坚固，用力弯折也不会断裂，纸张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上面的字迹并非印刷而成，而是用一种银灰色的特殊墨水手写的，字体娟秀清丽，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气，笔锋刚劲有力，看得出来，记录者是一个性格坚韧、心思细腻的人。

让她感到奇异的是，这些字迹并非她见过的任何一种语言，既不是末世前的通用文字，也不是“鹫组”或其他势力使用的密码文字，但当她集中精神凝视着这些字迹时，那些原本陌生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有生命的精灵，在她的脑海中自动转化成了她能理解的意思，清晰而准确，没有丝毫偏差。

【星陨纪元 第七循环 雾月 三日】

【……能源核心的能量波动越来越不稳定了，控制台的数值每小时都在飙升，红色警报已经响了三天三夜，从未停歇。‘基石’的共鸣频率异常升高，外围的屏蔽力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能量泄漏的范围越来越大。夜晚，‘它们’的嘶鸣在虚空回廊中越来越清晰，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让人整夜无法入眠。我们就像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覆灭在这片黑暗的地底。伊森说，他在第三象限的观测阵列中捕捉到了异常的引力涟漪，波动轨迹很不规则，来源指向‘葬星海湾’深处……那里是我们世代禁忌的之地，是‘第一次终焉’的古战场，也是‘永恒黄昏’壁垒的所在地……难道，‘它们’终于要突破最后的屏障，再次降临了吗？】

林蔓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指尖紧紧攥住书页，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纸张捏碎！葬星海湾！永恒黄昏壁垒！日志中的内容，竟然与黑色金属板上的信息完美对应！这里果然就是通往“永恒黄昏”的关键区域！她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迫不及待地继续向下翻阅，目光死死盯着书页上的文字，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雾月 七日】

【……今天，我们尝试用‘静滞力场’强行稳定能源核心，结果彻底失败了。力场启动的瞬间，核心爆发了强烈的能量反噬，冲击波席卷了整个控制区，西格玛小队的五名成员全部昏迷，其中两人出现了严重的晶化症症状，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能清晰看到皮下的骨骼与血管，医生说，他们撑不了多久了。李博士召集我们召开了紧急会议，他说，想要彻底稳定核心，除非能找到更高纯度的‘星骸’碎片作为新的能量锚点，强行压制核心的紊乱波动；或者，启动‘摇篮’协议，用整个能源站的能量引爆核心，形成一道临时的能量屏障，阻挡‘它们’的入侵。但‘摇篮’协议是最后的禁忌，是同归于尽的自我毁灭，一旦启动，我们所有人都将化为灰烬。事到如今，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雾月 十一日】

【……基地的补给已经快耗尽了，食物和净水只够支撑三天，抗辐射药剂也早已告罄。能源核心泄漏的辐射浓度，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的三倍，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头晕、呕吐、皮肤溃烂的症状，又有两名队员出现了晶化症初期症状，他们的手指开始发麻，皮肤失去知觉，眼神也变得空洞麻木。汉克昨天把自己锁在了反应炉控制室里，谁叫都不开门，我们能听到他在里面疯狂地嘶吼、哭泣，他说他听到了‘低语者’的声音，那些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诱惑他放弃抵抗，投入‘它们’的怀抱……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不能再拖延了。是放弃这座前沿观测站，撤回后方的‘庇护所’，任由‘它们’突破防线？还是启动‘最终方案’，用我们的生命，为人类争取一点时间？】

日志的内容断断续续，中间有几页已经被烧毁，字迹残缺不全，但字里行间依旧充满了深深的绝望、挣扎与恐惧，还有对未知威胁“它们”的深深忌惮。林蔓快速翻动着书页，目光急切地搜索着关于出路、“基石”位置，以及“永恒黄昏”具体信息的内容，心脏随着文字的描述，一次次提到嗓子眼。

【……雾月 十五日 （最后记录？）】

【……我们做出了决定。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选择逃离。我们是‘守夜人’，是守护人类文明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是监视‘葬星海湾’的最后一双眼睛，一旦这里失守，‘它们’将长驱直入，席卷整个大陆，人类文明将彻底覆灭。我们不能撤，也不敢撤。伊森将带领‘破晓’小队，携带‘钥匙’碎片，尝试强行启动能源核心的短程跃迁功能，目标是‘永恒黄昏’壁垒外围的‘观星台’遗迹。根据古籍记载，那里是‘守夜人’当年建造的观测站，也是唯一可能还存在稳定‘基石’共鸣信号的地方。】

【……这是一场注定九死一生的自杀任务，核心的跃迁功能早已损坏，强行启动的成功率低于千分之一，他们很可能在跃迁过程中就被紊乱的能量撕碎，化为宇宙中的尘埃。但为了守护人类的未来，我们必须试一试。为了‘守夜’的誓言，为了那些还在‘庇护所’中等待希望的人，为了……可能存在的未来。】

【……我将留在这里，独自维持能源核心的最低限度运行，尽可能为他们拖延时间，确保跃迁功能能够顺利启动。如果……如果你，后来的同胞，能有幸找到这本日志，记住我的话：立刻前往‘观星台’遗迹！在那里，寻找‘基石的碎片’！只有它，能重新点燃‘灯塔’的能量，驱散即将到来的永夜，阻止‘它们’的入侵！路上一定要小心‘低语者’，它们能扭曲人的心智，放大内心的绝望，让你陷入疯狂，成为它们的傀儡！愿……群星的光芒，照亮你的前行之路……】

【—— 记录者：了一遍，连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希望能找到隐藏的线索。就在她翻到封底时，指尖无意间摸到封底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夹层，里面似乎藏着什么硬物，厚度很薄，触感光滑。

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夹层拆开，从里面掏出了一片巴掌大小、薄如蝉翼的透明物体。不是纸张，也不是金属，而是一片柔性晶体片，质地轻盈，却异常坚韧。晶体片内部，用极其精密的微雕技术，刻着一副复杂无比的三维星图，星图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光点和线条，光点代表着不同的遗迹和地标，线条则是对应的路线，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星图的左上角，有一个微弱闪烁的蓝色光点，光点周围用细如发丝的线条标注着一行小字，当她集中精神凝视时，文字同样自动翻译成了她能理解的内容：【观星台遗址 - 相对坐标锚点】。

坐标图！竟然是坐标图！林蔓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甚至差点哭出声来。虽然这只是相对坐标，需要找到对应的参照物才能确定准确位置，但结合日志中提到的“葬星海湾”和“永恒黄昏”壁垒的大致方位，这已经足够了！这张星图，无疑是黑暗中的一座灯塔，为他们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她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路线，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在地下洞穴中挣扎求生！霍清辞有救了！他们都有救了！

然而，喜悦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更大的忧虑就涌上了心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左臂彻底失去知觉，肋骨断裂，内伤严重，体力早已濒临极限；再想到控制室内昏迷不醒、生命体征微弱的霍清辞，他的身体本就濒临崩溃，又受到了强烈的辐射，就算有金属板碎片和刚找到的晶石支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观星台。更重要的是，从这里到观星台，需要穿越危机四伏的“葬星海湾”，那是“第一次终焉”的古战场，是禁忌之地，里面不仅有强大的变异生物，还有能扭曲心智的“低语者”，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想要平安抵达，无疑是难如登天。

但就算再难，她也不会放弃。林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忧虑，将日志和坐标晶体片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塞进内衣夹层里，用布条紧紧固定住——这两样东西，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比生命还要重要，绝不能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