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幽灵契约（1/2）

绝望，如同“曙光号”外壳上冰冷的金属，渗透进每一寸空间，每一个人的骨髓。能源读数归零的警报像最后的丧钟，在死寂的舰桥内无力地回响。生命维持系统的嗡鸣声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衰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更加艰难，带着设备即将停止前特有的、带着金属腥味的滞涩感。

应急灯的血色光芒下，人们能看到彼此口中呼出的白汽——舰内温度正在不可逆转地下降。失重环境中，这白汽凝而不散，如同飘荡的幽灵，昭示着热量正从这口钢铁棺材中飞速流逝。

布鲁斯医生关于内部感染扩散的报告，更是给这绝望的冰窖雪上加霜。超过三分之一的幸存者，体内潜藏着那黑暗的、缓慢滋长的种子，他们或许不会死于冰冻或窒息，而是会变成……那种东西。

泰拉斯靠在一个冰冷的控制台边，粗重地喘息着，他看着自己手下那些同样疲惫不堪、眼中失去光彩的陆战队员，又看了看医疗区方向，拳头死死攥紧。死于战斗他毫不畏惧，但这种缓慢的、来自内部的腐朽和转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愤怒。

林恩将自己用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便携数据板的微光是舰桥内唯一还在活跃的光源。她反复看着“守护者”最后那条冰冷的“账单”，看着那个被抹去的坐标和所谓的“赠品”，一股巨大的屈辱和不甘在她胸中燃烧。

他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失去了引擎，失去了能源，失去了那么多人，最终却只是为那个叛徒做了嫁衣，换来这短暂的、等死般的“安全”？

不。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她的手指近乎偏执地在数据板上操作着，调用着最后一点备用电源，疯狂地检索着刚刚从“银翼”数据库中获得的、海量的、尚未仔细分析的数据。星图、日志、科技蓝图、能量模型……一定有！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被忽略的！

“舰长……”她的声音因寒冷和急切而微微发颤，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银翼’的数据里……有关于低能耗状态下……利用恒星引力和背景辐射能进行……极端环境维生的技术记载！虽然效率极低，但或许……或许能为我们争取一点时间！”

雷克舰长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时间？现在最残酷的就是时间。每多一秒，就意味着多承受一秒的寒冷和窒息。

“具体方案。”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需要……需要将飞船调整到特定姿态，尽可能将最大的散热面朝向……朝向那个方向的红矮星……”林恩指着数据板上那个模糊图像的方向，“同时，启动所有还能工作的外部传感器……重新配置成能量收集模式……但这需要功率……我们需要至少重启部分能源……”

一个死循环。没有能源，就无法收集能源。

“工程部……报告……”雷克对着通讯器说道，声音微弱。

“……不行，舰长……”通讯器里传来工程师绝望的回应，“反应堆完全停堆，冷却液凝固……备用电池最多……最多再支撑应急灯半小时……跃迁引擎爆炸引发的大火虽然扑灭了，但彻底破坏了能源中转线路……我们……我们做不到……”

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似乎也要熄灭了。

就在这时——

——林恩的数据板，以及舰桥上少数几个还有微弱电力的屏幕，再次同时亮起！

又是“守护者”！

它的信号似乎完全不受“曙光号”能源状态的影响，如同附骨之疽。

但这一次，它传来的不是嘲讽或账单，而是一份……新的交易提案。

提案的内容直接而冷酷：

“检测到你们的能源危机及内部生物污染扩散。提供以下选项：”

“选项a：你们在4.7标准时内因冰冻\/窒息\/内部转化全面消亡。”

“选项b：我提供一次性的、小范围的定向能源传输，足以重启你们的基础生命维持和内部环境控制系统72标准时。同时，提供一份针对当前已侦测到的生物污染特征的‘抑制协议’，可大幅减缓转化过程。”

“代价：你们刚刚发现的、那个未知空间站的详细坐标，以及‘银翼’数据库中所有关于‘避风港’前哨站的星图和数据。”

它甚至懒得再用任何虚伪的掩饰！它知道他们发现了那个空间站！它想要那个坐标！而且，它似乎对“银翼”数据库中的“避风港”也极为感兴趣！

这个恶魔，它不仅在榨取他们的现在，还要剥夺他们未来任何一点可能的希望！

舰桥上的人们看着这份赤裸裸的、趁火打劫的交易提案，眼中燃起的不是希望，而是愤怒的火焰。

“它休想！”泰拉斯低吼道，声音因寒冷而牙齿打颤，“把坐标给它？让它再去污染另一个地方吗？”

“但……但是……抑制协议……”一名年轻军官颤抖着说，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医疗区的方向，他的好友正在那里隔离。

“那只是减缓！不是治愈！”林恩尖锐地指出，“而且它要的是‘所有’关于‘避风港’的数据！那可能是‘银翼’留下的、唯一的、安全的避难所信息！交给了它，我们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绝望的选择。用未来可能的安全，换取眼下三天的苟延残喘，并且可能将另一个未知的文明或者前哨置于危险之中。

雷克舰长沉默着。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因寒冷而蜷缩的身影，扫过医疗区方向，扫过林恩屏幕上那个遥远的、可能藏着生机的空间站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