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日雪停,天工造劫(1/2)

一、雪停之前

雪落了一夜,未停。

不是天落雪,是人间在落——

每一片雪花都薄如蝉翼,中心却隐隐透出一圈青纹,像被谁以指尖蘸墨,轻轻点了一下。

青纹雪积到三寸,便不再增厚,反而于风中自行叠合,凝成无数六角冰镜,镜面朝上,倒映的不是天,是地——

是断龙江南北两岸千里沃野,是田舍、炊烟、未收割的冬麦,是更远处尚未被战火舔舐的城池。

镜中人间,静得可怕,连一声犬吠也无。

沈孤舟立于孤城女墙,以右手拈起一片青纹雪,指温稍触,雪便化水,水却不滴,反于指背凝成一粒小小冰珠,冰珠内,青纹舒展,竟是一幅微缩地图:

图上,一条朱线自北荒蜿蜒而下,穿过雁回关旧址,直指断龙江;朱线两侧,各有三十六枚黑点,如毒瘤,随线蠕动。

“鬼方三十六部,已至江北一百八十里。”风无痕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带着彻夜不眠的沙哑,“青纹雪是‘天工谱’的序页——他们在丈量人间。”

沈孤舟未回首,只以指腹轻碾冰珠,珠碎,青纹化作一缕冷雾,雾中隐约传来铜铃响——

那是巫月足踝的“夜枭舌”,三日前的残音,竟被雪封存至今。

“雪停之后,序页合卷,便是‘天工造劫’。”风无痕抬手,指向更南的天穹,“我们只剩一日。”

二、天工谱

子时正刻,雪骤停。

停得毫无征兆,仿佛有谁于九天之上,随手阖了一本巨书。

最后一瓣青纹雪落于中线焦土,却未化水,反而于地面迅速舒展,凝成一页薄如蝉翼的“冰纸”,纸上青纹交错,化作无数细小符号:

○、△、□、◇、卍、卐……

符号每闪烁一次,焦土便下沉一分,十次闪烁后,原地已现出一方深坑,坑壁光滑如镜,镜内映出孤城与龙风营的倒影,却非当下——

倒影里,孤城残破,女墙坍塌,沈字旗被一杆漆黑狼牙棒挑落;龙风营火光冲天,赤龙牙旗倒插于尸山,旗面覆血,金线风字被烧成黑洞。

风无痕眼底倒映此景,眸色由浅转深,最终凝成两点赤炭:“天工谱·终章——‘未来’已被写好。”

沈孤舟抬步,于坑沿单膝跪地,以右手按向镜面,镜面却于指尖触及前一刻,自行浮起,于空中折叠、再折叠……

十息之间,一页冰纸已化作一本“冰书”,厚三寸,宽五寸,封面无字,唯有一枚竖立瞳仁,与三日前的巨眼一模一样,却更小,更冷,更近。

书页无风自翻,第一页空白,第二页空白……直至第七页,方现一幅活图:

图里,沈孤舟立于一座青铜巨门之前,左臂完整,却通体漆黑,指甲如钩;他右手执剑,剑尖所指,是风无痕的心口。

图下,有一行小字,作朱砂色,却于冰面凸出,像谁以指甲刻成——

“第七页后,书卷合,人间换姓名。”

风无痕以龙风剑尖挑向冰书,剑锋所至,书页骤合,竖立瞳仁眨动,于封面浮现一道裂痕,裂痕内渗出漆黑血珠,血珠沿书脊滚落,于地面蚀出三个小小篆字:

“天工谱”。

字成,冰书忽地化作一缕白烟,烟中传来巫月低笑,笑声如千万人同泣:

“沈孤舟,风无痕,三日后,青铜门开,图上演的一幕——”

“——必成真。”

三、造劫之人

烟散尽,深坑却未消失,反而于坑底升起一道青铜台阶,阶宽三尺,共九级,每级皆刻一朵怒放彼岸花,花心托一枚小小铜铃,铃内却非夜枭舌,而是人耳鼓膜——

风过,鼓膜共振,发出低沉心跳,像大地自身于胸腔内敲鼓。

沈孤舟以右手按于第一级台阶,指尖触花蕊,花心铜铃忽地裂开,鼓膜化水,水凝成一面“耳镜”,镜内映出一座地下巨城:

城以青铜铸,壁嵌万千灯盏,灯焰却非火,是一颗颗跳动的人心;城心立一座高台,台上悬一本“天工谱”,谱厚逾丈,页面皆由青纹雪凝成,符号闪烁,每一次闪烁,灯盏便熄灭一盏,人心便停止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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