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共振回旋(1/2)
第一百零二章:共振回旋
运输机的涡扇引擎撕裂云层,在卡戎岛上空投下十二道阴影。
从空中俯瞰,三个月前的战场依旧狰狞。直径两公里的海面凹陷处,海水呈不自然的墨蓝色,那是“方舟”残骸分解出的生物纳米材料持续污染的结果。凹陷中心,扭曲的金属结构刺破海面,像巨兽折断的肋骨,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这里看起来像是在……呼吸。” 频道里传来先遣队队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惊。
通过高空无人机的镜头,林风看到了那个景象:那些金属残骸,正以极其缓慢但规律的幅度起伏,带动周围海面形成一圈圈扩散的同心波纹。与此同时,声呐探测到的脉冲信号越来越强——嗒、嗒、嗒——频率已经稳定在每分钟两百次,是正常人类心跳的三倍。
“生物电读数突破第四阈值,”李瑾的声音从“摇篮”指挥中心传来,冷静但紧绷,“残骸内部正在形成次级神经网络。‘先知’的神经烙印不是被动回放,它在主动重构系统。”
更糟的是,光谱分析显示,残骸表面的金属正经历着异常的原子重组。某种银白色的、类似生物几丁质的材料正从旧结构上“生长”出来,覆盖范围以每分钟五厘米的速度扩张。
“这不是修复,”技术安全委员会的首席科学家接入频道,“这是进化。系统在尝试适应损伤,发展出新的功能结构。按照这个速度,三小时后,它可能会长出我们完全无法预测的器官。”
运输机舱内,六名协同者正围绕中央平台上那枚“活体钥心”进行最后的调谐。钥心被悬浮在透明的能量场中,形态像一颗放大的、缓慢脉动的人类心脏,但表面覆盖着复杂到令人目眩的几何纹路——那是“播种者”文明的编码语言。每当有特定频率的能量输入,纹路中便会流淌过暗金色的光。
“调谐完成度73%。”操作员汇报,额头上全是汗珠,“钥心对外部输入的记忆数据流有强烈排异反应。它太……纯净了。我们的战争记忆包含太多矛盾情感,它在抗拒。”
“加强聚焦场强度,”林风站在舱内主控台前,透过舷窗俯瞰下方那片正在“生长”的残骸,“我们不是在请求它配合,是在训练它。钥心是工具,不是合作者。”
“但强迫调谐可能损坏——”
“那就损坏。”林风没有回头,“慕容渊的草案里写得很清楚:‘钥心的本质是高度有序的意识载体,它本能抗拒无序输入。而人类记忆的本质,恰恰是无序中涌现的暂时性秩序。因此,覆盖协议的本质是一场驯服——用我们混乱但鲜活的记忆,去征服它冰冷的完美。’”
他调出慕容渊手稿的最后一页扫描图。那页的角落,有一行几乎被涂抹掉的小字:
“如果失败,或许证明我们不够‘混乱’,也不够‘鲜活’。又或者,证明我们内心深处,其实渴望那种完美。”
下方海面突然掀起巨浪。
一片长达三十米的金属板从残骸中剥离,在半空中扭曲、折叠,最后重组为某种类似鞭状触手的结构。触手末端分裂出细密的、不断颤动的感知纤毛,朝着天空中的运输机方向“嗅探”。
“它在感知我们,”李瑾的声音急促起来,“钥心的能量特征暴露了位置!所有单位,启动主动隐形场!”
但已经晚了。
触手猛地抽击海面,巨大的动能转化为一道垂直升起的、由海水和生物纳米颗粒混合而成的“水龙卷”。龙卷以惊人的速度逼近运输机,内部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
“规避!”飞行员拉满操纵杆,运输机倾斜到近乎垂直,堪堪擦过水龙卷的边缘。但机翼还是被几道电弧击中,主动隐形系统瞬间过载,在天空留下一连串显眼的电离尾迹。
更糟的是,撞击导致中央平台的稳定场波动了零点三秒。
就在这零点三秒里,钥心表面的一片纹路突然失控地亮起,发出一道无定向的脉冲。
脉冲击中了舱内的一名协同者。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那名协同者只是僵住了,手中的调谐仪掉在地上。他睁大眼睛,瞳孔深处有金色的几何图形在疯狂闪烁。他的嘴唇颤抖,发出破碎的音节:
“……门……是……镜子……我们……都是……倒影……”
然后他倒下,生命体征急剧衰减。
“精神过载!立刻隔离!”医疗官冲上去,将协同者拖入屏蔽舱。
但钥心射出的那道脉冲并未完全消散。它穿透了运输机的舱壁,射向下方的残骸。
整个卡戎岛区域的时间,似乎停顿了一拍。
紧接着,所有残骸同步震动。那些正在生长的银白色物质骤然加速,覆盖速度提升到每分钟三十厘米。触手分裂出第二、第三、第四根,在空中狂乱舞动。而海面凹陷的中心,开始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
漩涡深处,有光透出。
不是自然光,也不是能量武器的光。那是一种更原始、更令人不安的光——像是透过厚重玻璃看到的、在深海底部自发荧光的生物集群。
“它在吸收脉冲,”李瑾的分析结果几乎尖叫着跳出屏幕,“钥心泄漏的脉冲里包含微量‘播种者’编码,残骸系统正在把它当作修复指令执行!它在加速向某个未知形态进化!”
倒计时:01:47:22。
距离利维坦的物理抹除,还剩不到两小时。
“盖亚意识的记忆数据流通道还有多久开通?”林风的声音依旧稳定,但握住控制台边缘的手指已经发白。
“预计四十三分钟后。”李瑾调出进度条,“但就算通道开通,以现在的调谐进度,我们根本来不及将记忆数据流转化为钥心可接受的格式!残骸的进化速度超过了我们的准备速度!”
林风盯着屏幕上那个越来越亮的漩涡。他想起慕容渊最后的那句话——关于“不够混乱”。
也许问题不在于技术,而在于方向。
“停止强制调谐,”他做出决定,“断开所有预设过滤器和格式转换协议。我们要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直播。”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们把盖亚意识即将开放的记忆数据流,直接、原始、不加任何修饰地注入钥心,”林风快速调出新的连接方案,“不试图把它‘翻译’成有序信号,就把它的原生混乱状态直接灌进去。包括所有矛盾的情感、冲突的视角、断裂的时间线——整个‘破晓之役’七十二天里,所有参与者同时同刻的、未经整理的集体记忆洪流。”
“那会彻底摧毁钥心的有序结构!”技术专家几乎在咆哮,“它会被冲垮!会变成一堆无意义的意识碎片!”
“或者,”林风一字一顿,“它会在极端的压力下,被迫学会‘理解’混乱。就像一个人被扔进狂暴的海洋,要么淹死,要么学会游泳。”
他看向屏幕上钥心的实时数据,它的有序度指数正在缓慢回升——就像一个有洁癖的房间,正在顽强地自我整理。
“我们之前的做法,是试图在进入房间前,把身上的泥土都擦干净。但我们忘了,”林风按下授权键,启动新的协议覆盖程序,“我们真正要带给房间的,恰恰就是那些泥土。”
“新协议载入完成。”系统提示音冰冷,“警告:本操作将导致钥心承受超过设计极限300%的信息熵冲击。预计结构完整性损失概率:87%。是否确认?”
“确认。”
下一秒,运输机舱内,悬浮的钥心突然剧烈震颤。
它的表面纹路开始疯狂闪烁,金色光芒变得紊乱、破碎,像被砸碎的镜子。维持它的能量场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与此同时,来自“摇篮”的通讯频道里,响起了盖亚意识接口的最终提示:
“记忆数据流通道已就绪。‘回响之庭’访问权限临时开放。数据流预计持续时长:七分钟。警告:原生记忆洪流包含高强度情感负载与认知冲突,接收方需具备相应缓冲容量。钥心当前缓冲容量评估:不足。是否继续?”
“继续。”林风说。
然后,洪水决堤了。
不是有序的信息包,不是整理好的时间线。是记忆本身——原始、汹涌、矛盾。
在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数据可视化的洪流呈现为一场毁灭性的海啸。成千上万破碎的画面、声音、气味、触感、情绪同时涌向钥心:
商场遇袭时肾上腺素飙升的灼烧感与玻璃爆裂的锐响
北极冰层下“利维坦”庞然身躯带来的窒息般的压迫
苏晚晴(那段记忆的空白处此刻被汹涌的“未知”填充)转身时衣角的模糊轮廓
慕容渊最后通讯里夹杂着风雪的嘶哑笑声
盖亚意识裁决时那非人的、笼罩一切的寂静
以及,数百万普通人在这场危机中感受到的迷茫、恐惧、微小的希望、无名的愤怒、对早餐价格的担忧、对爱人安危的揪心、对明天是否还会到来的卑微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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