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风卷残云吞败叶 蛛丝马迹现端倪(1/2)

张承运暴毙的消息,如同深秋最后一阵狂风,彻底吹散了笼罩在塑北郡商界上空多日的阴霾与疑云,却也卷起了无数尘埃与败叶。曾经显赫一时的张记布庄,这棵看似枝繁叶茂的大树,随着主干的骤然断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倾颓,露出内里早已被虫蛀蚁噬的空心。

陈羽回到青阳村的第三日,各项针对张记残余产业的“吞并”计划,便已悄然全面启动。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暗中试探、步步为营,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在统帅清晰的指令下,多路并进,风卷残云。

延昌县城,张记布庄总号。昔日门庭若市、伙计吆喝不断的景象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冷清。门口悬挂的“张记”匾额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店内,仅有寥寥几个无精打采的伙计,掌柜则是一脸愁容,对着账本唉声叹气。东家暴毙,郡城靠山赵东升下狱,锦绣阁自身难保,拖欠的货款无人支付,江北的棉商又频频催债,更雪上加霜的是,市面上开始流传张记即将倒闭、布匹以次充好的流言,原本一些老主顾也纷纷驻足观望,甚至转头去了别家。

“王掌柜,别来无恙?” 陈川带着两名精明干练的账房,踏入了店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介于同情与公事公办之间的笑容。

王掌柜抬头,见是陈羽身边的得力心腹,心中便是一紧,连忙挤出笑容迎上:“陈二爷,您怎么来了?快请坐,看茶!”

“茶就不必了。” 陈川摆摆手,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货架和积了层薄灰的柜台,开门见山,“王掌柜,明人不说暗话。你家东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节哀顺变。只是,这生意还得做,日子还得过。我大哥念在同行一场,不忍见张记百年字号就此没落,更不忍见店中诸位伙计、掌柜断了生计,故而,想与王掌柜谈笔生意。”

王掌柜心中苦笑,什么“不忍见字号没落”,分明是来趁火打劫的。但他如今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张家本家那边为了争产闹得不可开交,根本无人理会这边铺子的死活,他自己也要为日后打算。

“陈二爷请讲。” 王掌柜躬身道。

“我大哥愿意出市价七成,吃下贵店现存的所有布匹,不论粗细,不论花色,一次性现银结清。” 陈川伸出两根手指,“条件是,贵店需在十日内清空所有存货,并与我青阳工坊签订三年供货契约,今后只从我工坊进货。至于王掌柜您和店中诸位伙计,若愿意留下,工钱照旧,若想另谋高就,我大哥也赠予三个月薪俸,以作盘缠。如何?”

市价七成,看似压价,但在如今张记布匹难以脱手、江北债主紧逼的情况下,这已是难得的高价,还能迅速回笼一大笔现银,缓解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给出了店铺和人员未来的出路。王掌柜几乎没怎么犹豫,便重重点头:“陈东家仁义!王某代店里上下,谢过陈东家!这生意,我们做了!”

类似的场景,在张记位于延昌县及附近乡镇的另外几家分号,以及部分与张记合作紧密的二级布商那里,几乎同时上演。陈川派出的几支队伍,携带着真金白银和早已拟好的契约,以“援助同行、稳定市场”的名义,迅速而低调地完成了对张记库存的鲸吞和对销售渠道的接管。条件大同小异,收购价在六到八成之间,但都要求签订排他性的供货协议。对于那些犹豫不决或想抬价的,陈川便授意暗中提高当地棉纱收购价,或通过新发展的合作布庄施加压力,迫其就范。

短短七八日功夫,张记在延昌县境内的布匹库存被清扫一空,近六成的铺面和销售渠道,改挂“青阳工坊特约经销”的牌子,或暗中与青阳工坊签订了长期契约。大量真金白银流入陈羽的库房,而原本可能因张记突然垮台引发的市场混乱和布匹抛售潮,被悄无声息地化解于无形,市面布价甚至因青阳工坊的“托底”收购而保持了基本稳定,这让陈羽在官府和普通商户眼中,又多了几分“顾全大局、仗义疏财”的好名声。

郡城方面,周文清也传回好消息。借助陈羽提供的资金和郡守府对张记的“冷处理”态度,他顺利接触到了“锦绣阁”几位心生去意的大掌柜和管事,许以重利和“松韵斋”合伙人的身份,成功挖走了其中三人,连带撬走了锦绣阁近三成的优质客户资源和一批熟手工匠。同时,在沈茂才的默许和暗中推动下,郡城几家原本与张记、赵东升关系密切的绸缎庄、染坊,也纷纷与“锦绣阁”切割,转而向周文清示好,意图通过他搭上陈羽这条线。周文清顺势提出,可以联合这几家,组建一个“新布同业会”,共享青阳工坊的新布资源和技术指导,共同应对市场,初步得到了响应。

张记这棵大树的倒塌,不仅让陈羽饱餐一顿,更在塑北郡的布匹行业中,硬生生砸出了一片权力真空地带。而陈羽,正以其雄厚资金、独特技术、逐渐稳固的官府人脉和周文清这样的盟友,迅速填补这个空白,开始构建以自己为核心的新的行业秩序。

青阳村,陈家大院。

书房内,炭火温暖。陈羽正听着陈川的详细禀报,手中翻看着一叠新签的契约和账目,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一种掌控局面的沉稳。

“大哥,延昌县内,张记的明面产业,已清理得七七八八。库存布匹共计一万三千余匹,已全部运回工坊仓库,正在分拣,品质尚可的,稍作处理便可出售,次一些的,拆了做填料或抹布也不亏。签下独家供货契的铺面有九家,暗中合作的布商有六家。咱们的现银,出去一万八千两,回来粗算毛利约有五千两,主要是压价收购和后续转手的差价。人员方面,愿意留下的掌柜三人,伙计、工匠共计四十七人,已安排薄管事(薄淑秋)先行接管培训。” 陈川条理清晰地汇报。

“嗯,做得不错。” 陈羽点点头,“郡城那边,周先生来信,进展也顺利。‘锦绣阁’如今只剩个空架子,人心涣散。他建议,我们可以趁势在郡城盘下一两家位置好的铺面,打出‘青阳工坊直营’的招牌,既展示实力,也能更好控制终端价格和样式。”

“大哥,咱们要在郡城开分号?” 陈川眼睛一亮。

“是,也不是。” 陈羽放下账本,走到墙边悬挂的简易地图前,手指点着塑北郡城的位置,“开分号是必然,但不能急,也不能全由我们出面。眼下我们在郡城的根基尚浅,直接开大店,容易树大招风。周先生的‘同业会’想法很好,我们可以以技术、花样和部分货源入股,让他们在前面冲,我们在后面掌控。等到时机成熟,再以‘青阳工坊’的名义,开设一两家精品店,专售最高端、最新颖的布匹,树立招牌。”

他转过身,看向陈川:“当务之急,有两件事。第一,消化吸收这次吞并的成果。新接收的人员要尽快整合,熟悉我们的规矩和工艺。收购来的布匹要尽快变现,回笼资金。新的销售渠道要理顺,确保供货顺畅,质量稳定。淑秋那边,压力会很大,你多帮衬着点。”

“是,大哥放心,淑秋妹子能干着呢,现在工坊上下被她管得井井有条。” 陈川笑道。

“第二,” 陈羽语气转冷,“张承运的死,还有那‘封先生’的下落,必须查清。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张记垮了,但有些藏在暗处的毒蛇,可能还在吐信子。”

提起此事,陈川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正要禀报大哥。派去跟踪保安堂那辆骡车的人回来了。那辆车出了延昌县界,往北走了两天,在一处叫黑风岭的偏僻山坳里,进了一个小庄子,再没出来。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只在远处观察,那庄子看似普通,但守卫森严,出入之人皆带凶悍之气,不像寻常农户。另外,监视张家大宅的人也回报,张承运死后第三日夜里,那个灰衣老者‘封先生’,曾悄悄回到张家,与张承运的续弦夫人王氏密谈了约半个时辰,随后带着一个包袱,从后门离开,出城后也往北去了,方向似乎也是黑风岭。”

“黑风岭……” 陈羽手指在地图上延昌县以北的山区滑动,那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确实是藏匿的好地方。“保安堂运走的箱子,灰衣老者的行踪,都指向那里。看来,那里是张承运,或者说那个‘封先生’经营的一处秘密巢穴,里面恐怕藏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甚至可能是他们制造、储存那些阴毒药物(如引兽香)的作坊!”

陈川眼中闪过厉色:“大哥,要不要我带人,去把那黑风岭庄子端了?”

陈羽沉吟片刻,摇头:“不急。敌暗我明,那庄子情况不明,贸然前去,容易吃亏。况且,张承运刚死,我们就大动干戈,容易惹人怀疑。先让人在外围严密监视,摸清其出入规律、人手多寡、防御布置。同时,查查那个庄子,以及黑风岭一带,在官府有无备案,地契在谁名下,与张记有何关联。另外,张承运的续弦王氏,也要盯着,看她最近与何人接触,有无异常举动。”

“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陈川应下,又道,“大哥,还有一事。村里那两个‘收山货的客商’离开后,与他们在邻县接触的那个‘药材商人’,我们也查了。此人姓胡,常在江北与塑北郡之间往来,确实做些药材生意,但……也兼做些‘中间人’的勾当,据说与一些江湖人物有联系。他前些日子在邻县采购了一批硫磺、硝石和木炭,数量不大,但颇为可疑。”

硫磺、硝石、木炭?陈羽心中一凛,这是制作火药的原料!虽然数量不大,不足以制造大规模爆炸物,但若是用来制作一些特殊的“火器”,或者辅助某些阴毒手段……

“这个胡姓商人,现在何处?”

“采购完那批东西后,他便离开了邻县,去向不明。我们的人正在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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