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寒梅映剑魄（1/2）

陆小凤那带着醉意却难掩精明的调侃，并未让苏青阳感到丝毫冒犯，反而让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欣赏的就是陆小凤这份洒脱不羁、洞察世事却又重情重义的性格。一个草根能交游满天下，让西门吹雪这等孤高之人都能引为挚友，其人格魅力可见一斑。

“陆小凤，四条眉毛，闻名不如见面。”苏青阳拱手，语气平和带着真诚的赞许，“在下苏青阳。”

陆小凤灌了一大口酒，眼中醉意朦胧，却又闪烁着“果然如此”的光芒，他晃了晃葫芦，指向苏青阳那身标志性的蓝衣白衫：“蓝衣白衫，气质卓然，剑气内蕴如渊似海……嘿！最近江湖上可是把你的名头传得神乎其神，琼华剑仙苏青阳！一剑荡武当，挥手擒华山掌门鲜于通，连移花宫两位宫主都随行左右！啧啧，百闻不如一见，陆某今日可算开了眼界！”

苏青阳微微摇头：“剑仙之名，愧不敢当。江湖虚名，不足挂齿。”

“哈哈，苏兄过谦了！”陆小凤自来熟地走上前，红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酒气混合着梅香扑面而来。他目光落在苏青阳身后那个一身月白劲装、背负铁剑、小脸紧绷却眼神亮得惊人的小女孩身上，好奇地挑起他那两撇标志性的眉毛，“苏兄此来我这冰疙瘩朋友的万梅山庄，总不会是带这小娃娃来看雪景赏梅花吧？”

“正是为寻西门庄主而来。”苏青阳坦然道。

“哦？”陆小凤眼中兴趣更浓，围着周芷若转了小半圈，仿佛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为了她？”

“嗯。”苏青阳点头。

这下陆小凤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他摸着下巴，看看周身气息渊深如海的苏青阳，又看看根骨灵秀却明显稚嫩初学的周芷若，疑惑道：“苏兄，不是陆某多嘴，以你的剑道造诣，指点这小娃娃岂不是绰绰有余？何必舍近求远，来找西门这块又冷又硬的万年玄冰？”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莫非是怕自己教徒弟太凶，吓坏了小娃娃？”

苏青阳闻言，嘴角泛起一丝无奈而苦涩的弧度：“非是怕凶，而是怕她……受不住。”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青阳眼神微凝。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仅仅是心念一动，流露出自身剑道意境的一丝真髓！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剑意，如同沉睡的远古神山苏醒了一角！ 没有凌厉的锋芒外泄，没有霸道的威压扩散。 但就在这一丝意境流露的刹那！ 整个万梅山庄外缭绕的风雪仿佛瞬间凝固！漫天飞舞的梅瓣悬停在空中！那弥漫在空气中、代表着西门吹雪孤高剑意的丝丝缕缕寒意，如同遇到了无上君王般，发出了臣服的哀鸣，瞬间收敛蛰伏！连远处山庄紧闭的大门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陆小凤脸上的戏谑笑容瞬间僵住！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浩瀚深邃的剑之汪洋！自己引以为傲的灵犀一指在这浩瀚的剑意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差距，更是生命层次、剑道境界上的绝对鸿沟！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寒意让他浑身汗毛倒竖，酒意瞬间醒了七分！

“嘶——！”陆小凤倒吸一口剧烈寒冷的空气，脚步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半步，看向苏青阳的眼神充满了无以复加的震撼与骇然！“这……这剑意……我的乖乖……难怪！难怪了！”他用力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根基未固，神魂未稳，直接感悟这等通天剑意，无异于稚子观天书，神魂都会被那庞然道蕴直接撑爆碾碎！苏兄……你这不是教徒弟，你这是要害人命啊！”

他终于彻底理解了苏青阳的苦衷。这样的剑道之境，对于尚未真正踏入剑道门槛的周芷若而言，不是宝库，而是致命的深渊！

苏青阳收敛那一丝剑意，漫天风雪与飞舞的梅瓣仿佛又重新获得了生命，簌簌落下。他看向陆小凤，郑重抱拳：“还请陆兄代为引荐西门庄主。”

陆小凤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平复着剧烈的心跳，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苏青阳和周芷若：“好说！好说！苏兄稍待！”他转身，对着那寂静如同亘古玄冰的万梅山庄，运足了内力，声音清越穿透风雪梅林：

“西门吹雪！故人来访！还带了一块稀世美玉，等着你这冰疙瘩来雕琢呢！再不开门，小心我拔光你山庄的梅花酿酒！”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庄外，激起层层回音。

片刻的死寂。 仿佛连风雪的声音都停止了。

吱呀——！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摩擦声。 那两扇沉重的、似乎从未开启过的黑色山庄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仆役，没有迎客。 只有一股比外面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更加孤寂的剑意，如同实质的寒流，从门缝中汹涌而出！这剑意仿佛能冻结灵魂，斩断七情六欲，只剩下对“剑”本身最极致的虔诚！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缝之后的阴影里。 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冷峻，没有一丝表情，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最冷的星辰！他的目光直直地越过前方的陆小凤，越过苏青阳，最终定格在苏青阳身后，那个背缚铁剑、在凛冽剑意寒流中挺直了脊梁、努力睁大眼睛的小小身影上！

西门吹雪！ 他的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柄出鞘半寸、锋芒已足以斩断天地的绝世神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剑道的诠释！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穿透了周芷若的皮相，直抵其筋骨深处。那双冰寒彻骨的眼眸深处，罕见地掠过一丝细微的、名为“惊艳”的波动。

“天生剑骨！”西门吹雪的声音响起，如同两块万载玄冰碰撞，冰冷坚硬，却带着一种发现了绝世璞玉的纯粹欣赏。“好一块剑胚！”

他没问苏青阳是谁，也没在意陆小凤的聒噪。他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那块蕴含无尽锋芒可能的“璞玉”。

苏青阳心中暗赞，西门吹雪果然诚于剑道，这份眼力与对剑道天才的惜才之心，远超常人。他拱手道：“西门庄主，在下苏青阳，携劣徒周芷若前来拜会。劣徒身负剑骨，然根基尚浅，在下剑道过于浩瀚，恐非其当前之福。久闻庄主剑道通神，意凝纯粹，敢请庄主点拨一二，助其筑基砺锋。”

西门吹雪的目光终于从周芷若身上移开，落在了苏青阳身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在看到苏青阳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如同两柄绝世神剑骤然交锋！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遇见宿敌般的强烈锋芒感，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迸发出来！整个山庄外刚刚平复的风雪剑意再次沸腾！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蓝衣白衫、气息温润如水的男子，其体内蕴藏的剑道境界，浩瀚如星海，深邃如宇宙！那是他毕生追求却仍未真正触摸到的至高之境！挑战！一股源自剑客本能的、最纯粹的挑战欲望瞬间点燃了他的血液！

但他毕竟是西门吹雪。那沸腾的剑意仅仅是一刹那的失控，便被他强行压制下去，重新归于冰封般的沉寂。他深深看了苏青阳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凝重与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最终，他冰冷的目光再次转向周芷若，缓缓吐出四个字：

“可以。留下。”

……

万梅山庄深处，并非亭台楼阁，反而更像一处巨大的、被天然寒潭分割的练剑场。 嶙峋的怪石散布四周，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中央，一片约百丈方圆的寒潭，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水面之上，竟奇异地漂浮着无数晶莹剔透的冰晶莲花！寒潭对面，一株虬枝盘结、异常巨大的古老梅树傲然挺立，枝干黝黑如铁，上面盛放着大片大片殷红如血、火焰般的梅花，与周遭的冰雪世界形成极致的反差！此地灵气浓郁，寒意刺骨，空气中弥漫的纯粹剑意比山庄外更盛百倍！

周芷若被西门吹雪带到了寒潭边上的一块光滑如镜的青黑色巨石上。巨石冰冷彻骨，寒气直透脚心。

“剑。”西门吹雪的声音没有任何废话，冰冷得不带丝毫情感。 周芷若连忙解下背后的铁剑，双手捧起。 西门吹雪看也未看那铁剑，目光扫过寒潭水面漂浮的冰莲，又指向潭对面那株巨大的火红梅树。 “看到什么？” 周芷若一怔，努力望去：“冰……冰莲？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