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寡妇的精明(2/2)
二大爷被骂得脸通红,偏偏挑不出错——贾张氏骂的是“教子无方”,句句在理。最后二大爷灰溜溜地让儿子还了弹珠,还多赔了颗大白兔奶糖,这事才算结。
夜里沈言路过贾张氏的窗根,听见她在屋里跟秦淮茹说话:“那奶糖你给棒梗吃,别让他记恨。二大爷家那小子,下次再敢动手,你别出面,我去骂。”
秦淮茹小声劝:“娘,您少说两句吧,街坊该笑话了。”
“笑话?”贾张氏嗤笑一声,“等他们把你家东西抢光了,才真该被笑话!我这把老骨头,骂破天也没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不用白不用。”
沈言站在月光里,忽然懂了。贾张氏的“聪明”,从不是读书识字的那种聪明,是从战乱里熬出来的生存本能,是从苦日子里抠出来的处世哲学。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知道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该给台阶;知道怎么用最笨的法子,护着最想护的人。
院里人都觉得她懒,天天坐在门廊下晒太阳,可秦淮茹上班时,是她盯着三个孩子写作业;傻柱跟许大茂打架,是她偷偷往派出所递纸条说“许大茂先动手”;就连三大爷算计着攒钱买自行车,也是她提醒“车铃别买铜的,招贼”。
她活得像株老槐树,看着糙,盘根错节的根须却牢牢抓着土壤,默默给树下的人挡着风雨。
第二天沈言要回东城,路过门廊时,贾张氏突然喊住他:“小沈,这袋豆角你带着,昨天择的,干净。”
沈言接过布袋,触手温热——老太太怕是早上起来又重新择了一遍。
“谢谢您,张奶奶。”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贾张氏愣了愣,嘴角动了动,没骂“小崽子嘴甜”,只挥挥手:“路上小心。”阳光落在她的白发上,竟透着点柔和的光。
走出老远,沈言回头看,见贾张氏还坐在门廊下,手里拿着针线缝补棒梗的破书包。风掀起她的衣角,像面褪色的旗,在95号院的烟火气里轻轻摇晃。
他忽然想起王大妈的话:“这院里最精的是贾张氏?你才知道啊。能在乱世里把家撑起来,还能让儿孙平平安安过日子,这本事,不是谁都有的。”
是啊,那些被骂作“泼妇”的日子,那些看似蛮不讲理的争吵,不过是她给这个家搭的保护层。她从不说“爱”,却把所有的精明都用来护着秦淮茹和孩子;她从不喊“累”,却把最难的担子都扛在自己肩上。
这老寡妇的厉害,不在嗓门大,不在会撒泼,而在她心里那杆秤——什么该争,什么该让,什么该藏,什么该露,分毫不差。
沈言提着那袋豆角,觉得手里沉甸甸的。这大概就是95号院的妙处:每个看似寻常的人,都藏着不寻常的故事;每副看似粗粝的皮囊下,都裹着颗精打细算却又滚烫的心。
而贾张氏,无疑是这院里最会算的那一个。她算清了世道的冷,算透了人心的杂,最后用最“笨”的法子,算出了一家人的安稳。
这本事,真该叫一声“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