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田埂上的新生(2/2)
第二天一早,沈言跟着王老五去田里看稻子。田埂上,几个妇女正弯腰插秧,裤脚卷到膝盖,泥水溅了满身,却笑着打闹,手里的秧苗插进水里,整整齐齐,像一片新绿的诗行。
“这是‘南优二号’,新培育的稻种,产量高。”王老五指着稻穗,眼里的骄傲藏不住,“技术员来教过,说要先泡种,再育秧,不能像以前那样撒下去就不管了。你看这根须,多壮实。”
沈言蹲下身,指尖拂过稻叶,上面还挂着露水,凉丝丝的。他想起去年此时,这片田里还长满了野草,村民们饿得没力气除草,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减产。而现在,田埂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灌溉的水渠里淌着清水,远处的水车慢悠悠转着,把河水引到每一块田里,像给土地注入了血脉。
“刘大叔家的鱼塘,今年收了两千斤鱼。”王老五指着远处的池塘,“以前不让私自养鱼,说‘资本主义尾巴’,现在他不光养鱼,还教村里人网鱼的法子,说要办个‘鱼市’,让城里人也尝尝咱这活水养的鱼。”
沈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几个汉子正在池塘边修补渔网,网眼里还挂着几尾银光闪闪的鱼,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刘大叔坐在塘边抽烟,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去年他还因为偷偷捕鱼被批斗过,现在却成了村里的“能人”,走到哪儿都被人叫“刘师傅”。
村里的晒谷场更是热闹。金黄的稻子铺了满地,像撒了一层金子,几个老人用木耙翻着谷粒,孩子们在谷堆上打滚,笑声震得谷粒簌簌往下掉。有个老太太正把谷粒装进陶罐,装得满满当当,然后用红布封了口,贴在灶王爷旁边,嘴里念叨着“明年还这么多”。
“这罐叫‘满仓罐’。”王老五笑着解释,“以前年年空着,今年总算装满了。我娘说,要让灶王爷看看,咱不缺粮了。”
沈言看着那红布封口的陶罐,忽然明白了“浴火重生”的意思。不是轰轰烈烈的变革,而是这些细微的变化——装满的粮罐,孩子们的新衣,田埂上壮实的稻穗,还有村民们眼里重新燃起的光。
这些农民,曾经在饥荒和管制下活得像被捆住的秧苗,弯腰屈膝,任人摆布。而现在,他们直起了腰,在自己的土地上,种自己想种的庄稼,养自己想养的牲口,用自己的双手换得衣食温饱,这种自给自足的踏实,比任何口号都更能抚慰人心。
离开王家屯时,沈言的帆布包里装满了村民们塞的东西:张婶织的花布,刘大叔给的鱼干,李秀才写的“五谷丰登”字帖,还有王老五媳妇煮的茶叶蛋,热乎乎的,在包里散发着香气。
车铃“叮铃铃”响着,碾过田埂,惊起几只蚂蚱。沈言回头望去,村庄在晨光里舒展着筋骨,炊烟袅袅,鸡鸣犬吠,田埂上的人们弯腰劳作,汗水滴进土里,却笑靥如花。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日子——不依赖谁,不恐惧谁,靠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模样,像田埂上的野草,历经风霜,却总能在春天,焕发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