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退休月老与传承(2/2)

每一件,都是时间沉淀下的细腻与厚重。没有惊心动魄,只有岁月留下的深深浅浅的刻痕。

实习站成员们听得入神。这和他们在快餐时代处理的“即时情感危机”完全不同。这是用几十年、甚至百年为单位计量的姻缘,牵扯着生死、时代、错误与坚韧。

“我们……能做什么?”t.韩堇言问。

老庚月老笑了:“用你们年轻人的方式。帮我‘递个话’,‘搭个桥’,‘解个惑’。我不便直接频繁现身人间了,退休审计已经开始,动静大了不好。你们手脚麻利,脑子活络,正合适。”

接下来的日子,实习站分成三组,同时推进三项“小事”。

t.韩堇言和t.徐来负责那对九十岁老人的“跨代重逢”。他们没有安排直接的见面——那对老人身体经不起剧烈情绪波动。而是扮演成“社区送温暖”的志愿者,分别去到两家,巧妙地引导话题,让老人回忆起七十年前的模糊往事,并“偶然”展示了对方现在的生活照(通过养老院和女儿家合法获取)。当看到照片上那张同样布满皱纹、却依稀有着少年时轮廓的脸时,两位老人都沉默了很久,然后露出了释然又温柔的笑。最后,他们通过志愿者,交换了手写的、只有一句话的信笺。城东的老人写:“知道你平安,就好。”城西的老人回:“你也保重。”那条沉寂七十年的红线,在传递信笺的瞬间,发出了平静而圆满的微光,然后缓缓淡化,归于安宁。不是续缘,而是真正的、跨越一生的和解与告别。

t.饶子和t.梓洺负责“错绑纠偏”。他们利用数据分析,找到了那对如今已儿孙满堂的男女,各自生活中那点微小遗憾的投射点——一个始终觉得丈夫不够浪漫的奶奶,一个总认为自己当年选错了职业方向的爷爷。他们没有揭示天庭故障的真相(那太惊世骇俗),而是精心设计了一场“老同学偶遇”,让两人在同学会上重逢。在怀旧的气氛中,他们引导话题,让两人谈起五十年前那个改变人生的十字路口,谈起那种“莫名的吸引和后来的错过”。当两人笑着感慨“年轻时的错觉真好玩,但现在的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的好”时,那点持续五十年的、细微的“命运错位感”悄然消散。红线纠偏完成。

最棘手的是t.抓马和t.饭团负责的“特殊红线养护”。他们需要学习如何感知那条“生命红线”的独特波动,并在它能量溢出时,用最柔和的方式引导,避免影响其子女。这需要极高的精细度和耐心,远不是扔个蛋糕或者放个光影那么简单。老庚月老亲自示范,如何像抚琴一样,用极其微弱的仙力波动去“安抚”和“疏导”那条有生命的线。抓马和饭团学得磕磕绊绊,但最终,在老人手把手的教导下,成功完成了一次小规模的“能量抚平”。那一刻,他们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姻缘工作中,某种近乎“道”的细腻与敬畏。

所有“小事”处理完毕那天,正好是长庚月老卸任的前一天。

他请众人再次来到那间小厢房。档案柜已经清空大半,墙上的地图也取了下来,卷好放在一旁。房间里显得空荡荡的。

“好了,”老庚月老拍了拍手,神色轻松,“包袱都卸下了,可以干干净净地走了。”

他拿起桌上一个朴素的木盒,打开。里面没有法宝,只有一整套修理红线的微型工具(有些磨损得厉害),几本手写的笔记,还有一枚小小的、黯淡的玉质印章——那是他区域月老的权柄象征。

“这些,明天会交给接任的‘启明’那孩子。”他合上木盒,看向眼前的年轻人们,“我这三百年,牵过无数的线,看过无数的聚散。最大的心得,不是什么高深法术,就是两个字:用心。”

“红线是工具,是规则,但姻缘本身,是人心里的东西。会变,会走样,会自己生长,也会自己消亡。我们能做的,不是强行扭转,而是顺着人心的纹理,轻轻拨动,帮它找到该去的方向。有时候,系上是成全;有时候,解开是慈悲;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护着,让它自然发生,就是最好的牵线。”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老街上稀疏的行人、玩耍的孩子、互相搀扶的老夫妻。

“这人间的烟火,这人心的冷暖,才是我们这份工作真正的意义。天庭的规矩、系统的数据,都是框架。框子里面的活气,得靠我们这些办事的人,一点一点,用岁月和心意去填满。”

他转过身,对众人深深作了一揖:“这几天,辛苦各位小友了。也谢谢你们,让我这老头子,在最后的日子里,看到了姻缘科未来的样子——有规矩,但不死板;有技术,更有温度。很好。”

众人连忙还礼,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对前辈的敬意,有对这份工作新的理解,也有隐约的压力——传承的接力棒,似乎已经能看到轮廓。

第二天,听潮阁实习站全员获准,在土地庙外围观了简短的“交割仪式”。新任的启明月老很年轻(相对神仙而言),意气风发。长庚月老将木盒郑重交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他朝着东方(蟠桃园的方向)躬身一拜,身上那件青灰长衫化作点点柔和的光粒,缓缓消散在晨风中。

他走了。没有惊天动地,就像一片工作了三百年的叶子,在秋天安静落下。

回程的车上,没人说话。

许久,t.饶子才小声说:“我们以后……也会像他一样吗?在一个地方,一呆几百年,处理无数人的姻缘,然后某一天,干干净净地离开?”

“也许吧,”t.韩堇言看着窗外,“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现在,”t.徐来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我们该想想自己的实习报告最终章,以及……怎么通过最终考评,拿到正式上岗的资格。”

车子驶离老街区,汇入现代都市的车流。

后视镜里,那座小小的土地庙越来越远。

一个时代 quietly落幕。

而新的故事,还在等待这群年轻人,一笔一划地去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