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烬归轮回（1/2）

京者大陆东南之地极西，毗邻无尽西海，原本应是浪涛拍岸、咸风呼啸之地。然而此刻，展现在玄玑、乔雨薇等一众轮回宗高层眼前的，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整整方圆百里，大地如同被泼洒了浓稠的、流动的灰色墨汁，呈现出一种绝对荒芜、灭绝一切生机的诡异景象。曾经嶙峋的礁石、稀疏的耐盐植被，乃至所有虫豸鸟兽的痕迹，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光滑、坚硬、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抹平”的灰暗地表。空气中弥漫着并非腐败，而是更接近“虚无”的气息，一种万物终结、归于沉寂的意韵无声地扩散，连呼啸的海风刮至这片区域的边缘，都仿佛被无形之力吞噬，变得微弱而滞涩。

放眼望去，这片灰色的“海洋”并非静止，其内部有肉眼可见的、浓郁得化不开的灰暗能量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翻腾，偶尔掀起无声的“浪涛”，却带不起丝毫声响，只有那侵蚀生机、瓦解灵力的恐怖法则在不断彰显其存在。

这正是李烬闭关十年，引动《轮回魔典》禁忌之力所留下的痕迹——轮回之力具象化的领域！

轮回宗众人悬立于这片灰色死域边缘的半空中，个个面色凝重。即便是修为最低的金丹期弟子，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那片灰色领域中传来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排斥。修为稍低者，哪怕只是靠近边缘，都觉得自身气血微微凝滞，丹田内的真元运转都变得晦涩了几分，仿佛有无形的丝线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抽取着他们的生命力与修为。

“此地……当真诡异。”锋矢堂主石猛咧了咧嘴，他体修出身，气血磅礴，对这股死寂之力感受尤为明显，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如同被丢进了专门消磨气血的磨盘之中。

“莫说金丹，便是元婴修士，在此地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执法堂主萧辰目光锐利，声音冷峻地分析道，“这力量层次极高，带有法则特性，非蛮力可抗。”

就连已是合体中期修为的玄玑道人，此刻也是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慎重。他宽大的玄色道袍在周遭紊乱的能量气流中微微拂动，周身自然流转的道韵与下方的轮回死寂领域隐隐形成对抗。他能感觉到，这片领域的力量本质极其霸道，即便以他之能，若强行深入核心，也需耗费大量真元抵挡其侵蚀，且后果难料。

此时，一名身着天眼堂制式服饰、面容精干的小队长打扮的元婴初期修士，驾驭着遁光小心翼翼地上前，在距离众人数丈外停下，恭敬地行礼：“属下天眼堂西海岸监视队第三小队队长陈锋，见过老祖，见过副宗主，见过各位堂主、长老。”

乔雨薇作为副宗主，此刻强压下心中因这片诡异景象和李烬下落而翻腾的焦虑，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开口问道：“陈队长，不必多礼。将此地异变的具体情况，详细道来。”

“是，副宗主。”陈锋神色一正，语速清晰而沉稳地回禀道，“启禀副宗主，大约在七八日前，负责监视此地的弟兄们便察觉到此地能量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当时异动微乎其微，范围不过核心洞穴周围数丈，能量层级也低，依照宗门条例，并未即刻上报，只是加强了观测记录。”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与难以置信的神色：“谁……谁成想，就在今日辰时三刻左右，此地异变陡生！那些灰色的能量毫无征兆地，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地底深处狂涌而出，其速之快，其势之猛，远超我等想象！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已蔓延至方圆百里！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朽成灰，岩石沙化，一切生机断绝，甚至连地底灵脉都被彻底侵蚀、同化！”

他伸手指着下方那片死寂的灰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至此，这方圆百里之内，已成人间绝域。属下已严令麾下弟兄，金丹期以下者，绝不可踏入此区域半步，即便只是在外围感应，也需速速退开。即便是金丹期以上的弟兄，最多也只能在外围立足数息时间，便必须立刻撤离。否则……否则便能清晰感觉到自身的生命本源与丹田真元，正被这股诡异力量一丝丝地抽离、吞噬，根本无法阻止！”

乔雨薇闻言，美眸中的忧色更浓，她挥了挥手：“本座知晓了，你且退下，继续在外围警戒，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属下遵命！”陈锋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回到外围的巡逻队伍中。

待陈锋离去，乔雨薇转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玄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与紧张，轻声问道：“老祖，您看……这能量，是他吗？”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玄玑身上。

玄玑道人深邃的目光如同古井，缓缓扫过下方翻腾不休的灰色能量海洋，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感知、辨析着其中蕴含的法则意韵。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确认，却又蕴含着更深的凝重：“从这弥漫的能量特性，其中蕴含的万物终结、归于寂灭，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涅盘新生的矛盾意韵来看……确是烬儿的轮回之力无疑。”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谨慎：“不过，此地能量如此狂暴，范围如此之广，其核心处的情况难以预料。烬儿此番闭关，凶险异常，如今虽能量外泄，但其本体是吉是凶，尚无法完全确定。我等……还是稍安勿躁，静观其变，看看后续是否有其他异动，再做打算更为稳妥。”

众人听玄玑如此说，虽然心中焦急，但也知这是老成持重之言。连老祖都感到棘手，他们贸然行动，非但可能帮不上忙，甚至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后果。于是，所有人都按捺住心绪，悬立半空，目光紧紧盯着下方那片如同拥有生命的灰色死域，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海平面上的日头逐渐西斜，将天边云彩染成一片橘红，与下方死寂的灰色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乔雨薇静静地悬浮在最前方，海风吹拂着她淡紫色的宫装裙摆，绝美的容颜在夕阳余晖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灰色区域的核心方向。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兴奋于这异变很可能意味着李烬的归来，失落于这十年漫长的等待与未知，更害怕最终等来的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而是彻底的坏消息……各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防，让她不禁樱唇微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你……终于是要回来了吗……”

这声低语，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

就在她话音落下不久——

异变再生！

下方那原本如同沸水般翻腾不休的灰色能量海洋，猛地一滞！紧接着，所有的流动、所有的翻涌，都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区域最中心的一点疯狂汇聚、收缩！

仿佛在那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吞噬一切的“奇点”！

百里范围的灰色能量，化作无数道粗壮的灰色洪流，如同百川归海，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声，争先恐后地涌入那个奇点之中。其景象之壮观，之诡异，让所有目睹之人皆感心神震撼。

这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几乎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原本笼罩百里、令人绝望的灰色死域，便已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众人的幻觉。

而在那片刚刚恢复“正常”，却已彻底失去所有生机、只剩下光滑如镜的灰暗地表中央，一个约一人高、缓缓旋转的圆形传送门，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这门扉并非由物质构成，而是纯粹由能量凝聚，边缘流淌着深邃的灰暗光泽，中心则是一片混沌的漩涡，散发出稳定而玄奥的空间波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道门扉。

下一刻，在众人尚未完全从这剧变中回过神来时，一道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般，悄无声息地自那混沌漩涡中一步踏出。

来人一身玄色朴素道袍，身姿挺拔，黑发如墨，随意披散在肩头。他的面容依旧是众人记忆中的那般俊朗，但细看之下，却又似乎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肌肤之下隐隐流动着一层内敛到极致的灰白光华，仿佛历经了万古沧桑的洗礼。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不再是往日的深邃或锐利，而是化为了两个缓缓旋转的、漠然到极致的灰白色漩涡。目光扫过之处，仿佛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居高临下、视万物为刍狗的冰冷与平静。然而，若再仔细看去，又能在那片漠然的最深处，捕捉到一丝被强行压制、几乎难以察觉的复杂微光。

正是闭关十年，历经无尽轮回淬炼，终化神而归的------李烬！

“宗主！”

“是宗主！”

“宗主出关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狂喜的惊呼声如同潮水般从轮回宗众人中爆发出来！萧辰、石猛、阿土、柳清影等人脸上皆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

然而，有一个人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

几乎在李烬身形彻底凝实，目光尚未完全扫视全场的那一刹那，一道淡紫色的倩影已然如同乳燕投林般，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正是乔雨薇！

十年的担忧，十年的坚守，十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为这不顾一切的拥抱。她的脸颊紧紧贴在李烬的胸膛，感受着那真实存在的体温与心跳，娇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融入他的身体之中。

李烬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他刚刚脱离那绝对理智、斩情灭欲的轮回心境，意识中尚有一半左右属于“人”的情感未能完全剥离冷却。这熟悉而温暖的触感，这带着哽咽与颤抖的拥抱，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那古井无波的心境中，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僵硬了片刻，那双灰白色的漩涡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随即，那残存的情感本能，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坚定地回抱住了怀中温软的娇躯，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背脊。

乔雨薇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哽咽道：“你……回来了……”

李烬感受着怀中人的依赖与激动，那冰冷的心湖似乎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他沉默了一下，方才用一种比以往更加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嗓音轻声回道：“嗯，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直到此时，萧辰、石猛等人才围拢上来，脸上带着激动与欣喜的笑容。乔雨薇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绝美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抹红云，连忙从李烬怀中挣脱出来，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到了一旁，但那双微红的眼眸中，却盈满了难以掩饰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