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分化之策（1/2）

晨光彻底撕破了云罗山脉上空的阴霾，将金红色的光线洒落在狂狮族领地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焦土上。断壁残垣间，尚未散尽的硝烟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在光束中缓缓升腾、扭曲，勾勒出一幅残酷而荒凉的战后图景。

轮回魔剑早已归入识海，李烬负手立于一处较高的废墟断石之上，玄色道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他灰白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下方正在有序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的门人与归附妖族，目光最终越过这片狼藉，投向了云罗山脉更深处——那片被常年不散的淡淡灰雾笼罩、隐约能听见悠远狼嚎与狐鸣的区域。

“接下来，”李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刚刚结束调息、聚拢过来的众人耳中，“就是狼族和狐族了。”

语气依旧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狂狮族的覆灭，血狮的陨落，似乎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众人神色一凛，皆知真正的硬仗，即将来临。狼族与狐族，乃是云罗妖族真正的统治者，拥有两位妖圣坐镇，实力远非之前任何一族可比。

玄云上前一步，拱手道：“宗主，依照我等之前与魂猎族长商议之策，对狼、狐二族，宜行分化瓦解之策。狼族噬月狼圣性情暴戾桀骜，断难轻易臣服；而狐族银月狐圣心思缜密，深谋远虑，或可先行接触、游说。若能说动银月狐圣，使其与我宗结盟，或至少保持中立，则噬月狼圣独木难支，我宗压力大减，后续或战或和，皆可从容应对。”

李烬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魂猎：“魂猎，你以为如何？”

魂猎躬身回道：“宗主，玄云副宗主所言，正是属下所想。银月狐圣智慧超群，且狐族天性中便有审时度势、趋利避害的本能。她虽与噬月狼圣为道侣千年，但绝非盲从之辈。眼下我宗连破数族，兵锋正盛，势力已成，她不可能毫无察觉，也必然在权衡利弊。此刻派人接触，正是时机。”

“嗯。”李烬应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本座向来不善谋略，于纵横捭阖、唇枪舌剑之事，更是兴味寥寥。”

他灰白色的眼眸缓缓扫过殿下众人，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游说狐族，乃是分化二族的关键一步，人选至关紧要。诸位以为，该派谁去最为合适？”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低声议论起来。

萧辰沉吟道：“此人需胆大心细，能言善辩，更需对大局有清晰认知，能准确传达我宗之意，并随机应变。”

石猛挠了挠头，瓮声道：“还得不怕死，那银月狐圣可是妖圣，万一谈不拢，翻脸杀人……”

柳清影接口道：“最好是身份足够，能代表我宗态度，且……最好能与银月狐圣有某种共通之处，便于拉近关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不少人选，如玄云老成持重，萧辰智计过人，柳清影心思细腻等，但似乎都各有不足，或身份稍欠，或性格不宜。

就在议论声稍稍平息之际，一个清越而坚定的女声，自人群右侧响起：

“宗主，让雨薇去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乔雨薇缓步走出，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决然，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清澈而坚定地望向李烬。

李烬灰白色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乔雨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一来，宗主知道，雨薇……向来擅攻计谋。”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微微顿了一下，眼神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有愧疚，似有坦然，更有一丝破釜沉舟般的释然。她主动提及了当年背叛李烬的往事。那件事，一直是她与李烬之间一道若有若无的隔阂，也是她内心深处的一根刺。

李烬闻言，嘴角竟是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勾起一抹近乎虚无的弧度。那并非嘲讽，也非宽恕，更像是一种……了然？或是某种复杂的兴味？他并未打断乔雨薇，只是那灰白色漩涡眼眸深处的淡漠，似乎融化了一丝。

乔雨薇见李烬没有表示，心中稍定，声音愈发清晰：“二来，银月狐圣乃是女子。我亦为女子，或许……在有些事情上，能有更多共同话题，更容易找到切入点，窥探其真实心意。且我身为轮回宗副宗主，身份足以代表宗门意志。”

她环视众人，最后目光回到李烬身上，微微欠身：“雨薇思来想去，宗门上下，眼下或许……只有雨薇最为合适。请宗主允准。”

场中一时寂静。众人看向乔雨薇的目光各异，有钦佩，有担忧，也有思索。的确，乔雨薇智计出众，身份足够，又是女子，似乎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只是此行之凶险，不言而喻。

李烬沉默了片刻，并未立刻答复乔雨薇，而是将目光转向魂猎，问道：“魂猎，妖族之中，可有不斩来使之说？”

魂猎立刻明白李烬是在担心乔雨薇的安危，连忙恭敬回道：“回禀宗主，除了一些灵智未开、只知本能行事的低等种族外，我妖族各部，但凡传承有序、形成文明聚落者，大多讲究先礼后兵。派遣使者沟通交涉，乃是常态。除非是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的死敌，否则，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条规矩，在妖族内部亦是广为认可并遵守的。银月狐圣统领狐族数千年，以智慧着称，更重声誉，断不会无故加害我方使者，自损名声。”

李烬听罢，微微颔首，这才重新看向乔雨薇。

他凝视着她，灰白色的眼眸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清她所有的决心与思量。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然如此，雨薇，此次狐族之行，便由你全权代表我轮回宗前往。”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你的任务，是游说银月狐圣，晓以利害，陈明大势。务必让她明白，与我轮回宗合作，乃是最符合狐族利益的选择。至少，要争取到她保持中立，不插手我宗与狼族之事。若能说动她暗中相助，乃至与我宗结盟，则为上上之选。”

李烬的目光变得锐利：“此行关乎我宗能否顺利统合云罗妖族，能否真正在这京者大陆站稳脚跟，开辟稳固后方。你……可有把握？”

乔雨薇迎着李烬的目光，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退缩，她郑重地躬身一礼，声音清晰而坚定：“雨薇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宗主所托！”

“好。”李烬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众人，话锋一转，“连日征战，连下魂、牛、猴、雷、狮五族，诸位皆已舟车劳顿，真元消耗颇巨。狼、狐二族非同小可，不可急躁冒进。本座以为，当先在此休整数日，一则恢复元气，二则巩固新得之地，三则……静候雨薇佳音。”

他目光扫向一直候在旁边的阿土：“阿土！”

“老大！在呢！”阿土连忙挺直腰板，憨厚的脸上露出认真神色。

“传令金石堂！”李烬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抽调堂中精锐，尤其是擅长土系、木系法术与建筑营造的弟子，火速赶来此地。”

他伸手指向脚下这片狼藉的狂狮族领地，又虚划了一圈，将魂族、蛮牛族、灵猴族、雷兽族如今的核心领地也囊括在内：“就在此地，以狂狮族原领地为基点，兼顾其余四族领地中心位置，给本座修建我轮回宗在云罗山脉的——第一座分部！”

“建筑规格，按宗门次级总部标准！要恢弘大气，要坚固实用，更要能彰显我宗实力与气度！阵法、丹房、炼器室、议事殿、演武场、客舍居所……一应俱全，不得有缺！”

李烬的目光落在阿土脸上：“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本座要看到一座初具规模、可堪使用的分部矗立于此！”

阿土闻言，非但没有畏难，反而眼中精光一闪，拍了拍胸脯，嘿嘿笑道：“老大你就放心吧！哪用得着三日？区区一座分部而已！一日半！给俺一日半时间，定给你整得明明白白，漂漂亮亮！保准让那些新入宗的妖族兄弟看了，都舍不得走！”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老大，这材料和人手……”

李烬淡淡道：“材料，就地取材，云罗山脉不缺灵木矿石。亦可动用宗门储备，稍后我会让玄云副宗主与你协调。人手，除金石堂本部精锐外，可征调归附各族中擅长此类事务的妖族协助。新归附的灵猴族尤擅营造，可让孙从风族长派人配合。”

“得令！”阿土精神大振，摩拳擦掌，“有灵猴族的兄弟帮忙，那就更没问题了！老大您就瞧好吧！”

李烬满意地点点头。对于阿土在后勤营造方面的能力，他还是颇为信任的。此人看似憨厚，实则精明内敛，于资源调配、工程营造上颇有天赋，将轮回宗金石堂打理得井井有条。

安排妥当，李烬不再多言。他袖袍一挥，数道灰暗的符文自其指尖飞出，没入周遭虚空。霎时间，一层无形的、蕴含着隔绝探查、防护与聚灵之效的复合阵法光罩，以他为中心缓缓张开，将这片废墟中心区域笼罩起来。

“各自调息，恢复实力。”李烬当先盘膝坐下，闭目入定。玄色的道袍铺散在地，周身气息迅速内敛，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

众人见状，也纷纷寻地坐下，吞服丹药，运转功法，开始恢复连日征战消耗的真元与精力。一时间，这片刚刚还杀声震天的战场，陷入了奇异的宁静之中，唯有远处阿土已经开始吆喝指挥、以及后续赶来的金石堂弟子与妖族开始清理废墟、勘测地形的细微声响。

日升月落，时光在调息中悄然流逝。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狂狮族原领地中心，已然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数以百计身着轮回宗金石堂服饰的修士，与众多灵猴族、部分蛮牛族、雷兽族的妖族好手混编在一起，各施其能。

土系修士引动地脉，移山填壑，平整出大片坚实的地基；木系修士催发灵种，以秘法催生坚固的灵木作为梁柱；灵猴族的能工巧匠则攀爬其间，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进行榫卯拼接、雕刻纹饰；更有阵法师穿插游走，在地基与关键构件中预先埋设阵纹。

阿土居中指挥，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将庞大繁杂的工程分解得井井有条。一座座殿宇的雏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虽然尚未完工，但那恢弘的格局、严谨的布局、以及建筑中隐隐流转的灵力波动，已足以让人预见其完成后的气象。

李烬不知何时已结束调息，负手立于昨日所立的断石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气息沉凝，周身那层内敛的灰暗光华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些，显然一日夜的静修，让他将新得的力量进一步稳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同样结束调息的乔雨薇身上。

乔雨薇今日换了一身较为正式、又不失飘逸的淡青色宫装长裙，青丝挽成精致的发髻，仅插一支碧玉簪，绝美的容颜上施了淡妆，更显端庄大气。她身旁，侍立着两名女子。左侧是她的贴身丫鬟碧荷，着一身水绿色裙衫，容貌清秀，气息已达金丹中期，眼神灵动中带着谨慎。右侧则是天眼堂一位同样达到金丹初期的女弟子，名唤青鸾，负责此行的记录与辅助。

乔雨薇感受到李烬的目光，转身望来，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

没有多余的言语，乔雨薇朝着李烬，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再无半分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