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陌路相逢(1/2)

云罗山脉北麓的风,裹挟着荒原的沙尘与枯草碎屑,打在脸上带着一种粗粝的质感。李烬站在最后一道山梁的背风处,如磐石般岿然不动,目光穿透弥漫的尘沙,落在远处那条如同黄色绸带般蜿蜒北去的土路之上。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在这条土路上缓缓行进,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车马辚辚之声即便隔着如此距离,也能隐约传入他经过灵气淬炼、远超常人的耳中。

一月有余的孤身跋涉,穿越了不知多少险峰幽谷、毒沼密林,与数不清的凶悍妖兽浴血搏杀,风餐露宿,茹毛饮血。这一切的艰辛与危险,此刻皆已沉淀,转化为体内那奔腾不息、远比离开天道楼时更加精纯雄浑、如汞似浆的筑基巅峰真元,距离那开辟祖窍、初显神识的开光期,似乎只隔着一层薄而坚韧的窗纸。腰间那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储物袋,此刻却沉重无比,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光泽各异、蕴含着不同属性妖力的妖兽内丹,这些皆是他一路斩获的战利品,更是他未来在这陌生而广阔的京者帝国安身立命、换取资源的初步资本。

师尊云宸真人的两条铁律——“不可提及我的名讳”、“不可提及来自东南边陲”——如同两道冰冷而坚不可摧的神魂烙印,深深刻在他的意识最深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能感受到其沉重的分量。这让他对即将与京者帝国之人的初次接触,抱有极高的、近乎本能的警惕。他下意识地身形微侧,体内《踏红尘》的法门自然运转,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便欲如同融入环境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隐入路旁那片嶙峋的乱石与茂密的枯棘之后,先行远距离观察这支商队的构成、旗号、人员气息,再决定下一步行动方略。

然而,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气息将敛未敛的刹那,商队前列,一名骑乘着神骏独角健兽、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道路两旁任何风吹草动的护卫头领,其久经沙场锻炼出的敏锐直觉,已然捕捉到了远处山脚下那个孤零零的、与荒凉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却又透着一丝不协调气息的身影。

“前方有情况!全员警戒!”护卫头领猛地抬手,发出一声短促而极具穿透力的指令,声音在荒原的风中清晰传开。整个商队如同一个精密的战争机器,闻令瞬间启动。训练有素的护卫们迅速收缩队形,锵锵之声不绝于耳,刀剑出鞘,反射着冷冽的天光;机括咔哒作响,强弓劲弩瞬间上弦,冰冷的箭镞闪烁着寒芒,齐刷刷地对准了李烬所在的方向。一股混合着警惕、审视、戒备乃至丝丝杀意的肃杀气氛瞬间弥漫开来,将原本荒寂的环境压得更加令人窒息,连那些拉车的、皮糙肉厚的犍兽都似乎感受到了不安,发出低沉的喷鼻声,蹄子焦躁地刨着地面。

李烬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此刻自己任何额外的动作都可能被误解为敌意。潜伏观察已无可能,不如坦然现身,掌握一丝主动权。

他缓缓从乱石后完全走出,主动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手中并无武器,目光平静如水地望向商队方向,那深邃的独眼之中,无喜无悲,无惧无求,只有一片历经生死后的漠然。

当他完全暴露在商队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时,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和窃窃私语。只见他长发随意披散,沾染着尘土与草屑,衣衫破损不堪,多处仅以坚韧的藤蔓或兽皮勉强系住,勉强蔽体,上面布满了干涸的泥污、早已变成深褐色的可疑血渍和各种植物的汁液,脸上也带着明显的风霜侵蚀与疲惫之色,嘴唇甚至因为长期缺水而有些干裂。这副模样,活脱脱一个刚从原始山林里挣扎出来的野人,或者说,一个经历了惨烈灾难后的幸存者。然而,与这极致狼狈落魄、近乎原始的外表形成剧烈反差,甚至显得有些诡异的,是他那挺拔如苍松、稳似山岳扎根般的站姿,没有丝毫佝偻与怯懦,以及那双沉静得近乎冷漠、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阅尽万千沧桑的眼眸。更让商队中那几位修为最高、感知最为敏锐的护卫队长心头凛然、暗自骇异的是,他们竟完全看不透这“野人”的深浅!灵力探查过去,仿佛泥牛入海,又似面对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觉得对方体内似乎蛰伏着一股隐晦却磅礴、令人极度不安的强大力量,如潜龙在渊,引而不发,却又随时可能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威力。

“兀那汉子!给老子站住不许动!你到底是什么人?躲在那里鬼鬼祟祟意欲何为?!”那为首的护卫头领,一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从额角划至下颌、平添十分凶悍之气、周身气息澎湃约在炼气八九层的中年汉子,名为胡烈,催动坐下那匹神骏的独角健兽上前几步,手中长刀遥指,厉声喝问,语气充满了久经沙场者的不容置疑与浓浓的怀疑。常年行走在这靠近危机四伏、妖兽频出的云罗山脉的险地,他们见过太多诡异之事和亡命之徒,由不得他们不万分警惕,宁可错判,也绝不轻易涉险。

李烬心念电转,脑海中瞬间闪过师尊那冰冷如铁的叮嘱,同时也迅速检索着从师尊处听来的关于京者帝国修真家族林立、常有子弟被派往艰苦之地历练以磨砺心性的背景信息。他必须迅速编织一个合理可信、且不易被后续简单调查就拆穿的身份借口。

他依言停下脚步,放下双手,刻意让自已的声音显得沙哑而疲惫,仿佛久未与人交谈,带着一种自然的疏离感与淡淡的倦意,缓缓开口道:“诸位不必惊慌,在下并非歹人,也无意冒犯。乃是奉家族之命,在此云罗山脉外围历练修行,磨砺道心与战技。如今期限已满,正要返回家族复命,不料在此荒僻之地与各位车队相遇,惊扰了诸位行程,实非本意。”他刻意模仿了一种略带异地口音的腔调,吐字用词也尽量贴合京者帝国的语言习惯,避免使用任何可能带有东南边陲特征的词汇,以免被有心人听出端倪。

“历练?”护卫头领胡烈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眼中的怀疑之色丝毫未减,反而更浓,嘴角甚至扯出一丝讥诮,“哪个家族的?就你这般模样?说你是逃难的难民老子都信!在云罗山脉历练?练成这副德行?” 也难怪他难以置信,李烬此刻的形象实在与那些即便外出历练也会保持着基本体面、携带充足补给和法宝的修真家族子弟相差甚远,倒更像是个遭遇了灭顶之灾、侥幸存活下来的幸存者。

就在这时,车队中间一辆装饰较为考究、用料扎实、显然属于重要人物的马车,其帘子被一只胖乎乎、戴着硕大玉扳指的手掀开,一个穿着华贵锦缎长袍、身材微胖、面团团富家翁模样、但一双小眼睛里却透着久经世故的精明与谨慎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扬声问道:“胡镖头,前方因何故耽搁行程?可是遇到了麻烦?”

那胡镖头闻声,连忙回头,态度瞬间变得恭敬无比,抱拳回道:“回钱管事的话,前方发现一个形迹可疑、来历不明之人,拦在路上,自称是什么在山中历练的家族子弟,属下看其形貌可疑,言语闪烁,正在盘问,不敢大意。”

钱管事,名为钱富,目光越过胡镖头宽厚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李烬身上。他经商多年,走南闯北,往来于帝国各地,甚至与一些低阶宗门修士打过交道,见识眼光远比胡镖头这等纯粹武夫毒辣得多。他虽然第一眼也看到李烬衣衫褴褛,近乎野人,但他那双毒辣的眼睛更注意到,那破烂衣物下隐约透出的躯体轮廓却异常匀称挺拔,肌肉线条流畅而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皮肤下隐隐有宝光流动,毫无长期饥饿劳顿导致的萎靡之态,反而像是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深邃,古井无波,带着一种远超年龄的沧桑与淡然,仿佛见惯了生死大事,勘破了红尘万象,绝非寻常山野村夫或劫道匪徒所能拥有!

更让他心头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是,他隐约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极其微弱、却层次极高、令他灵觉隐隐感到刺痛与压迫的精神力量——那是神识即将凝练成型、半步踏入开光期的征兆!通常只有筑基圆满、半只脚已经迈过那道门槛、被誉为天才的修士,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这样的气息!

一个如此年轻,却已达到准开光期境界的修士?

钱富心中骇然,瞬间推翻了所有以貌取人的轻视。这等恐怖天赋,这等修为进境,即便在藏龙卧虎、天才辈出的京者帝国,也绝非寻常家族能培养出来的!再看对方这狼狈不堪、仿佛刚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模样,分明是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非人的残酷试炼而幸存!这极像是某些超级大族或隐世宗门培养核心真传弟子的极端手段——置之死地而后生,于万丈深渊之底搏取一线生机,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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