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过江（1/2）

八十年代末的香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空气中弥漫着资本主义的喧嚣与活力。穿着剪裁得体西装（临时在香港置办）的陆子谦和张弛，走出启德机场，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与北方的干冷截然不同。两人都戴着墨镜，身后跟着两名由马老三推荐、精干寡言的“随行人员”。

“寰宇科技投资”安排的接机人员早已等候，将他们恭敬地请上了一辆黑色的豪华奔驰轿车。车子穿梭在摩天大楼的丛林间，陆子谦默默观察着这座即将回归的东方之珠，心中波澜微起。前世在上海滩，他也曾见识过繁华，但此时的香港，那种与国际接轨的现代感和资本涌动带来的压迫感，仍让他感到一丝陌生与警惕。

下榻的酒店位于中环，极其奢华。“寰宇”方面安排周到，却透着一种刻意的疏离，除了接待人员，核心人物始终未曾露面。

“谦儿哥，这地方，感觉比清州宾馆气派一百倍都不止。”张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维多利亚港，语气带着惊叹，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是第一次出国门，来到这传说中的花花世界。

“金玉其外，更要小心其中。”陆子谦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眼神锐利，“对方越是沉得住气，说明所图越大。弛哥，记住我们来的目的，合作是假，探听虚实、寻找破局之机才是真。”

第二天上午，“寰宇科技投资”的董事长终于现身。出乎陆子谦意料，对方并非想象中的老谋深算之辈，而是一位三十多岁、风度翩翩、名叫沈威廉的年轻混血儿。他中文流利，带着港式口音，言谈举止极具亲和力，对清纺集团的技术赞不绝口，描绘的合作蓝图比之前吴启明画的饼还要诱人——不仅承诺巨额资金投入，还提出帮助建立国际销售渠道，甚至共同研发面向全球市场的高端产品。

会谈在酒店顶层的豪华会议室进行，气氛看似十分融洽。沈威廉学识渊博，对国际纺织技术潮流如数家珍，连伊万诺夫和胡工正在攻关的几个技术难点，他都能提出颇有见地的看法。

“……陆先生，张先生，我们‘寰宇’非常看好内地市场，更看好像您二位这样有魄力、有技术的企业家。强强联合，才能共创未来嘛！”沈威廉举起红酒，笑容真诚。

陆子谦微笑着与他碰杯，心中却愈发警惕。这个沈威廉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他对技术的了解深度，远超一个普通投资客，更像是一个潜伏在行业内的专家。而且，对方只谈合作，对清纺集团之前遭遇的风波只字不提，仿佛那一切都未曾发生。

这不合常理。

下午，沈威廉安排他们参观香港的纺织厂和贸易公司。参观过程中，陆子谦注意到，随行人员中有一个始终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不像商业人士，倒更像……军人或者保镖。那人偶尔与沈威廉交换眼神，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晚上，沈威廉设下丰盛晚宴。席间，他看似无意地提起：“听说陆先生早年……经历颇为丰富？能在东北那片黑土地上创下如此基业，真是令人敬佩。”

陆子谦心中警铃大作。对方开始试探他的底细了。他打着哈哈，用早已编造好的、合情合理的“待业青年奋发图强”的故事应付过去，但能感觉到，沈威廉那双含笑的眼睛背后，藏着审视与衡量。

晚宴结束后，回到酒店房间，张弛关上门，低声道：“子谦，这个沈威廉，不简单。我感觉他背后还有人。”

“嗯。”陆子谦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璀璨的夜景，“他只是一个摆在台前的幌子。真正的幕后主使，恐怕连面都不会露。”

“那我们还继续谈吗？”

“谈，为什么不谈？”陆子谦转过身，眼中闪着光，“他们想摸我们的底，我们同样可以借这个机会，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通知我们的人，按第二套方案行动。”

第二天，陆子谦以考察本地市场为由，婉拒了沈威廉的陪同，只带着张弛和一名“随行人员”，走进了人头攒动的旺角街头。他们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是在观察是否有人跟踪，并试图寻找可能与“龙叔”对立的势力或者其他信息渠道。

在一家拥挤的电子配件店，陆子谦假装挑选收音机零件，用流利的粤语与店主攀谈，不经意间提到了几个前世记忆中的、与南洋侨商有关的名号。店主是个健谈的老伯，闻言打量了他几眼，压低声音说：“后生仔，打听那些人做咩呀？水好深的，唔好乱蹚。”

陆子谦心中一动，塞过去几张港币，低声道：“阿伯，指点条明路，混口饭吃。”

老伯犹豫了一下，快速写下一个地址塞给他：“去呢度碰下运气啦，唔好话系我讲的。”

地址是位于九龙城寨附近的一家当铺。

就在陆子谦等人准备前往那个地址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面前。车上下来两个穿着黑西装、面无表情的壮汉，拦住了去路。

“陆先生，沈先生有请。”其中一人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道，语气不容拒绝。

陆子谦与张弛对视一眼，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他们没有反抗，坦然上了车。

车子没有开往酒店，而是驶向了太平山顶。在一处僻静的观景台，沈威廉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俯瞰着整个港岛，夜风吹动了他的衣角。

“陆先生，抱歉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沈威廉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眼神却锐利了许多，“我只是想在一个更安静的地方，和你谈一笔……真正的生意。”

“哦？沈先生之前的提议，难道不是真正的生意？”陆子谦不动声色。

“那些，是给外人看的。”沈威廉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惹上了‘三合兴’的龙叔，麻烦不小。我可以帮你摆平他，甚至可以帮你把生意做到南洋，做到欧美。但前提是，你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