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死也不求他(2/2)

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风流倜傥,是当今圣上颇为看重的宗室子弟,也是京中许多贵胄子弟巴结的对象。

“王爷今日在西山骑马逐猎,不慎坠马,偏偏……偏偏伤及了要害之处!”

周院判的声音更低了,带着难以启齿的尴尬,“如今王爷昏迷虽醒,但那处……肿痛欲裂,小便不通,且有血丝渗出。

我等用了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方子,施了金针,却收效甚微。王爷疼痛难忍,太妃更是急得不行……”

他顿了顿,看着曾秦,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推崇:“曾先生医术通神,尤擅疑难杂症,连太后凤体那般沉疴都能妙手回春。此番王爷之疾,关乎宗室体面,更关乎王爷……终身。

我等思来想去,唯恐技艺不精,贻误病情,故特来恳请先生移步,施展回春妙手!”

他这话说得漂亮,将曾秦捧得极高,仿佛离了他北静王就要不治一般。

旁边那位面色红润的张御医也接口道:“是啊,曾先生。王爷身份尊贵,万一有个闪失,我等实在担待不起。先生乃陛下亲口赞过的神医,若有先生出手,定能药到病除!”

那干瘦的李御医虽未多言,但眼神闪烁,也连连点头。

曾秦垂眸,轻轻拨弄着茶盏盖碗,心中冷笑。

这几人话说得冠冕堂皇,但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和等着看戏的神色,又如何瞒得过他?

北静王伤在那种地方,何其敏感?

治好了,固然是大功一件;

可若治不好,或者稍有差池,那后果……太医院这帮老油条,分明是怕担责任,想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

成了,他们沾光;

败了,所有罪过都是他曾秦一人的!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谦逊:“诸位大人抬爱了。学生年轻学浅,于岐黄一道不过略知皮毛,岂敢在诸位前辈面前班门弄斧?王爷千金之躯,万一学生技艺不精,岂非罪莫大焉?还是诸位大人另请高明为妥。”

“诶!先生过谦了!”

周院判连忙摆手,“先生之能,我等早已心服口服。太后之疾,便是明证!如今王爷危殆,非先生不能救也!先生若再推辞,岂不是置王爷安危于不顾?若太妃和陛下怪罪下来……”

他语带威胁,却又用大义压人。

曾秦看着他们这副“非你不可”的架势,知道今日若执意不去,反倒落人口实,显得他畏缩不前,徒惹猜疑。

他忽然抬眼,目光清正,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朗声道:“既然诸位大人如此信重,王爷伤情又确实危急,那学生便斗胆,随诸位走一遭。只是学生才疏学浅,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大人从旁指点。”

他竟答应了!

而且答应得如此干脆!

周院判三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大的“兴奋”取代。

他们没想到曾秦真敢接这烫手山芋!

“好!好!先生高义!事不宜迟,请先生速速随我等前往王府!”

周院判连忙起身,生怕曾秦反悔。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贾府。

“听说了吗?太医院的人请曾举人去给北静王爷瞧病!”

“北静王爷?听说伤得不轻,还是……还是那里!”

“我的天!太医院都治不了,找他?他能行吗?”

“谁知道呢?治好了,自然是一步登天;治不好,嘿嘿,那可是北静王!够他喝一壶的!”

“年轻人,就是爱出风头,这回怕是要栽大跟头了!”

“可不是?那地方是能随便乱治的?一个不好,王爷这辈子就……”

下人们议论纷纷,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荣禧堂里,贾母听闻,捻着佛珠叹了口气:“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些。”

王夫人则默然不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贾政倒是有些担忧,对清客们道:“曾贤侄虽有才学,但此事……唉,但愿他吉人天相。”

王熙凤从平儿口中得知,丹凤眼一眯,冷笑道:“这帮太医院的老狐狸,没一个好东西!这是把曾秦往火坑里推呢!就看这小子有没有真本事化险为夷了!”

而曾秦的小院内,香菱、麝月、莺儿更是忧心忡忡。

“夫君,那北静王身份尊贵,伤得又……又那般尴尬,万一……”

香菱捧着刚找出来的药箱,眼圈微红。

麝月也蹙着眉:“太医院的人都治不好,定然极难。相公何必揽这麻烦?”

莺儿快人快语:“定是那起子人没安好心!故意坑害相公!”

曾秦看着她们担忧的神色,心中微暖,接过药箱,语气依旧平静淡然,仿佛只是出门赴一场寻常的诗会:“无妨。治病救人,医者本分。你们在家好生待着,我去去便回。”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从容地走出院门,登上太医院备好的青绸小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或担忧、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车轮辘辘,驶向北静王府。

车内的曾秦,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回忆着所有关于跌打损伤、尤其是下体要害受损的医理案例,以及“太素九针”中那些涉及任督二脉、关乎生机的秘传针法。

风险巨大,但机遇同样巨大。

若能治好北静王,他在京中权贵圈的地位将彻底稳固,太医院那帮人再难掣肘。

至于失败……他既然敢去,自有几分把握。

这场太医院精心设置的“考校”,他接下了。

而此刻,北静王府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太妃坐在外间垂泪,几位宗室王爷和重量级勋贵也闻讯赶来,焦急等待。

内室锦榻上,北静王水溶脸色苍白,剑眉紧蹙,额上冷汗涔涔,显是痛苦不堪。

几位须发皆白的太医围在榻边,愁眉不展。

所有人都等待着那个被太医院“隆重”推荐来的年轻举人。

他,能创造奇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