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国子监大放异彩(2/2)
顾惜春见他答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客随主便,曾举人定题便是。”
曾秦略一沉吟,目光望向窗外国子监庭院中那几株在残冬中傲然绽放、疏影横斜的老梅,道:“便以‘寒梅傲雪’为题,如何?应景,亦可见风骨。”
“好!便以‘寒梅傲雪’为题!”顾惜春抚掌赞同。
堂内众人立刻兴奋起来,自动围成半圈,空出中间两张画案。
有殷勤者早已磨好浓墨,铺开上好的宣纸。
顾惜春当仁不让,率先走到一张画案前。
他屏息凝神,拈起一支狼毫笔,在砚台中轻轻舔墨,动作优雅如舞蹈。
稍一沉吟,便落笔于纸上。
只见他笔走龙蛇,勾勒皴擦,或浓或淡,或干或湿。先以淡墨写出梅树老干,虬曲盘绕,苍劲有力;
再以稍浓之墨点出细枝,穿插有致,疏密得当。
画梅花时,他用笔更是精妙,或圈或点,或勾或染,花瓣圆润饱满,姿态各异,或含苞,或怒放,或正或侧,或仰或俯,仿佛能闻到那缕缕冷香。
他又以极淡的花青色略染背景,营造出雪意盎然的氛围。
不过半个时辰,一幅《寒梅傲雪图》已然成型。
但见画中老梅铁干虬枝,梅花簇簇,凌寒怒放,意境清冷高洁,笔法纯熟老练,将梅花“傲雪”的风骨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顾兄妙笔!”
“神来之笔!这梅花仿佛要破纸而出!”
“意境高远,笔力雄健,顾兄画艺果然又精进了!”
满堂喝彩之声雷动,众人纷纷赞叹,看向顾惜春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连授课的博士周先生也被惊动,走过来细细观赏,抚须连连点头:“惜春此画,深得梅花清冷孤傲之神韵,笔墨已臻佳境,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顾惜春放下笔,脸上带着淡淡的矜持笑意,对众人的赞誉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另一张画案前的曾秦,想看看他进展如何。
却见曾秦并未动笔,只是负手立于案前,凝视着空白的宣纸,仿佛在神游物外。
他的画案上,笔墨纸砚一如初始,连砚台里的墨都似乎未曾动过。
“曾举人,顾兄已然画毕,您这……”
王允拖着长腔,语气中的嘲讽几乎不加掩饰,“若是自觉难以企及,此刻认输,倒也省了笔墨。”
“是啊,构思了这般久,莫非是胸无点墨,不知从何下笔?”陈景行冷笑附和。
周围也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笑和议论声。
“看来是真不行了……”
“毕竟出身……能识得几个字已是不易,丹青雅事,终究是讲究底蕴的。”
“方才答应得痛快,如今怕是骑虎难下了……”
面对这些嘲讽与质疑,曾秦恍若未闻。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师】级的画境在他脑中已然构建完成——不仅仅是摹形,更是写意,要画出梅之魂,雪之魄,以及那冰天雪地中蕴含的、勃发的生机!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在众人几乎认定他要放弃时,曾秦忽然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
他没有像顾惜春那样先勾勒枝干,而是直接拈起一支最大的提斗笔,饱蘸浓墨,以泼墨般的气势,在宣纸上方挥洒而出!
“他在做什么?”
有人惊呼。那墨迹泼洒,看似毫无章法。
但曾秦手腕运转,笔走中锋、侧锋,或点或刷,那看似凌乱的墨团,竟迅速呈现出嶙峋怪石的轮廓,以及石后隐现的、被冰雪覆盖的苍劲梅树主干!
墨色浓淡干湿变化无穷,将石头的坚硬与梅干的沧桑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等众人反应,他换了一支稍小的狼毫,蘸取淡墨,行笔如飞,勾勒出纵横交错的梅枝。
他的笔法并非传统的勾线,而是融入了书法的笔意,枝干如篆籀,曲折如行草,充满了力量和节奏感,将梅树在风雪中坚韧不屈的姿态刻画得入木三分!
画梅花时,他更是别出心裁!
他没有用传统的圈梅法,而是以笔尖蘸取极淡的胭脂与赭石,稍调以墨,运用“太素九针”中对力道的精妙控制,以极其精准而轻盈的笔触,或点或厾,或揉或扫!
那些梅花,仿佛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天然生长在枝头,有的迎风绽放,花瓣似乎带着冰凌;
有的含苞待放,蕴藏着无限生机;
有的半开半合,羞怯中透着倔强。更妙的是,他通过墨色与留白的巧妙对比,以及极淡的花青渲染背景,竟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冰雪的寒意与晶莹,那梅枝上的积雪,仿佛触手冰冷,随时会簌簌落下!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神情专注忘我,整个人似乎与画笔、与画中的冰雪寒梅融为一体。
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迥异于传统、却又无比真实震撼的画法吸引,屏住了呼吸。
最后,曾秦在画面左上角留下大片空白,以一手精绝的行楷题上一句诗:“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落款,盖印。
掷笔。
整个过程,不过半个多时辰,比顾惜春用时更短!
当曾秦退开一步,露出全貌时,整个率性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包括顾惜春、陈景行、王允,乃至周博士,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幅画!
画中,冰雪覆盖的怪石旁,一株老梅倔强挺立,铁干虬枝如龙蛇盘绕,枝头梅花繁而不乱,密而有致,仿佛能闻到那冷冽的幽香。
整个画面墨色淋漓,气势磅礴,却又在细节处精致入微。
那冰雪的寒意,梅花的傲骨,以及题诗所点出的高洁情操,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直击心灵的震撼力!
与顾惜春那幅精致典雅、充满文人趣味的《寒梅傲雪图》相比。
曾秦这幅画,无论是意境、气势、笔墨的感染力,还是那份真实到令人窒息的冰雪质感,都明显高出了一个层次!
仿佛将观者直接带入了那冰天雪地,亲身感受到了寒梅的傲然与生命的顽强!
“这……这……”王允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陈景行脸色惨白,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之前的嘲讽与得意荡然无存。
其他监生更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顾惜春脸上的从容与矜持彻底消失,他几步走到曾秦的画前,俯身仔细观看,越看脸色越是凝重,眼中先是震惊,继而转为困惑,最后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颓然的敬佩。
他沉默良久,终于直起身,对着曾秦,郑重地拱手一揖,声音干涩:“曾兄……画艺通神,意境高远,顾某……输得心服口服!此画已得‘气韵生动’之三昧,非技可及,乃道也!惜春……远不及也!”
连顾惜春都亲口认输,且评价如此之高!
满堂哗然!
周博士更是激动得胡须乱颤,挤到画前,反复观摩,喃喃道:“妙!太妙了!此等笔法,此等意境,老夫生平仅见!曾生,你……你师从何人?这画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曾秦此时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对着周博士和顾惜春还礼,语气谦和淡然:“先生过誉,顾兄谬赞。学生并无师承,不过是平日读书闲暇,信笔涂鸦,偶有所得。
今日之作,亦是情急之下,胡涂乱抹,侥幸成形,实在不值方家一哂。”
他越是谦逊,越是显得气度不凡,与方才那些嘲讽他之人的狭隘形成了鲜明对比。
众人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再回想自己之前的质疑与嘲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尤其是王允、陈景行等人,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次,曾秦以绝对的实力,再次狠狠打了所有不服者一记响亮的耳光!
消息很快传开,曾秦一幅《寒梅傲雪图》震动整个国子监,甚至连祭酒、司业等学官都被惊动,前来观摩,皆叹为观止。
曾秦“文武全才”之名,自此再无争议,而他在国子监的地位,也真正稳固下来,再无人敢轻易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