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纳妾袭人(1/2)
腊月初七,宜嫁娶。
虽只是纳妾,并非正室大礼,但曾秦显然不愿委屈了袭人,一应规矩礼数,竟比寻常小户人家娶正头娘子还要周全几分。
小院内外,早已收拾得焕然一新。
门楣上挂着簇新的红绸双喜字灯笼,映得那几竿翠竹也添了几分暖意。
院中廊下,整齐摆放着从大厨房借来的八仙桌、长条凳,桌上铺着红布,已摆好了凉菜拼盘和干果碟子。
天还未黑透,小院里便已热闹起来。
受邀的宾客多是府里有头脸的管家、媳妇,以及曾秦在国子监交好的几位同窗。
王熙凤早早便带着平儿过来了,今日她穿了件绛紫色遍地金通袖袄,显得格外雍容贵气,一进院门便笑声朗朗:
“哎哟哟!瞧瞧这排场!不知道的,还当是咱们府里又要添一位奶奶了呢!曾兄弟,你可真是疼人,给足了我们袭人妹子脸面!”
她亲热地拉着刚被麝月、莺儿搀扶出来、穿着一身水红色绣缠枝莲纹嫁衣的袭人。
上下打量着,啧啧称赞,“瞧瞧!这通身的气派,这眉眼间的喜色,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袭人妹子,往后可是举人姨娘了,好日子在后头呢!可得好好伺候你们相公!”
袭人今日薄施脂粉,头戴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耳坠明珠,虽盖着红盖头,但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和轻颤的指尖,都透露出她内心的激动与不安。
听着王熙凤的夸赞,她忙福了一礼,声音隔着盖头传来,带着羞涩:“谢二奶奶吉言,奴婢……妾身定当尽心。”
薛宝钗是和薛姨妈一同来的,送了份不轻不重的礼——一对赤金镯子,两匹上用的宫缎。
她今日穿着家常的蜜合色棉袄,外头罩着件青缎灰鼠褂子,神色一如既往地端庄平和。
只是在那喧嚣热闹的映衬下,眉眼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静,便显出几分格格不入的落寞来。
她看着一身嫁衣、被众人簇拥着道喜的袭人,又瞥了一眼那正从容周旋于宾客之间、青衿磊落的曾秦,手中帕子无意识地捻了捻,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曾秦越好,越显出她兄长当日的不堪与自己的“无缘”,那份被现实压下的怅惘,在此刻觥筹交错的映照下,悄然浮起一丝涟漪。
林黛玉也由紫鹃陪着来了,送了件自己做的精巧香囊。
她身子弱,略坐了片刻,吃了半盅酒,便觉有些气闷,只远远瞧着那热闹,眼神清冷中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了然。
史湘云却是爱热闹的,拉着香菱、茜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又跑去瞧新房的布置,直嚷着“袭人姐姐好福气”。
贾府的三春姐妹、李纨等也都遣人送了礼来,算是全了礼数。
正厅里,宴开数席。
虽非龙肝凤髓,却也鸡鸭鱼肉,山珍海错,水陆杂陈,甚是丰盛。
酒是上好的金华酒,斟在白玉般的瓷杯里,香气四溢。
曾秦作为主人,自是焦点所在。
他今日换了一身崭新的宝蓝色暗纹直裰,更衬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
他手持酒杯,从容不迫地穿梭于各桌之间,与众人谈笑风。
无论是应对管家们的奉承,还是与同窗们探讨学问,皆能应对自如,言辞得体,气度清华,引得众人暗暗称赞。
“曾兄弟年少有为,前程不可限量啊!”
“袭人姑娘跟了您,真是她的造化!”
“祝举人老爷与姨娘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道贺声、劝酒声、笑语声,混杂着菜肴的热气和酒香,将这小院烘托得暖意融融,喜气洋洋。
每一个来客脸上都带着笑意,或真或假,但至少在这一刻,袭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与祝福。
她虽盖着盖头,只能透过缝隙看到脚下有限的光景。
但耳边那些热络的话语,鼻尖萦绕的酒菜香气,还有身旁偶尔传来的、曾秦那温和低沉的应答声,都让她一颗悬着的心,渐渐落到了实处,被一种巨大的、近乎虚幻的幸福感和安全感紧紧包裹。
这比她想象中任何一次“将来”都要好,好得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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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曾秦小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怡红院的冷清。
贾宝玉借口身子不适,早早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外头的喧嚣隐隐约约传来,更衬得他屋内死寂一片。
他歪在榻上,面前小几上摆着一壶冷酒,几碟没动几筷子的菜,已是喝得眼饧耳热。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袭人往日在他身边伺候的情景。
晨起为他梳头,夜里为他掖被,他读书时在一旁安静做针线,他烦恼时温言软语地开解……那些点点滴滴的日常,此刻回想起来,竟变得如此珍贵而遥远。
“袭人……袭人……”
他喃喃自语,抓起酒壶又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阵一阵泛上来的酸涩和空落。
“她如今……在别人那里笑呢……穿着红嫁衣……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又想起晴雯撕画那日的决绝,想起黛玉近日言语间对曾秦隐隐的赞赏,只觉得全世界都在背离他。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孤寂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哭,又想笑,最终只是颓然地趴在桌上,将滚烫的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眼角有湿意渗出。
“二爷,您少喝些吧……”
秋纹走后提上来的小丫鬟蕙香怯生生地在一旁劝道。
“滚!都给我滚出去!”
宝玉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都去看她的热闹去!别来管我!”
蕙香吓得噤声,连忙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少年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那红烛高烧的洞房,那宾客盈门的喜庆,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反复刺扎着他年轻而敏感的心。
晴雯在自己那间小小的耳房里,对着一盏孤灯,手里的针线活做了拆,拆了做,总是静不下心来。
外头的锣鼓声、笑语声隐约可闻,她烦躁地放下绣绷,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立刻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噤。
她望着曾秦小院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一派喜庆。
她想起那幅被自己亲手撕碎的画像,想起曾秦当时平静无波的眼神,想起宝玉近日的阴郁和易怒……心中五味杂陈。
有对袭人“背叛”的不屑,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羡慕,更有一种前途未卜的茫然。
她咬了咬唇,猛地关上窗户,将那恼人的喧嚣隔绝在外,却关不住自己心头那一片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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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散尽,已是亥时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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