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行街遇蛮(1/2)
对于孟干的抚恤,隔天就下来了。皇帝诏书、尚书符文恢复了他的身份和名誉,当然还有那些战死同袍的,并特意飞快地传递向西南,纠正当初的很多错事。现在他是将军、亭侯,并初定将在十一月三十日,被遣送回宁州,等待分派任务。虽然是同路而行,却刻意和三个使者错开一天,以防纠纷。
得知这个消息后,孟干恼怒了好几天,并且在私底下不住地抱怨,用词的大胆程度甚于张轨。他最在意的并不是梁定如何,而是希望能够面见天子、陈述事实,并借机恳请派出大批军队支援,收复失地、报仇雪恨。他之所以忍辱偷生到现在,为的正是这个,可还是失望了。
蛮夷使者,落魄将军,前者是皇帝接见、群臣欢迎,后者是自领文书、自费居住,可怜对比之鲜明。其实朝廷拨了一笔款项,只是层层的官僚手续拖沓,至今还没有发到手。孟干现在的身份也待不了司竹,只能带着六个属下暂时寄住在了张轨那边,每日除了躺在榻上烦躁抱怨,就是街头乱逛以打发时间。多了这七个壮年男子开销甚大,好在秦璧经商有道,还算养得起。
西郊的房舍,正好临近西南流民的聚集区,孟干总是过去看看,凭借乡音寻觅同伴。他甚至还慷他人之慨,把大量的食物,分给无居所的流民,惹得几个僮仆总是抱怨。二十二日的清晨,他和往常一样,又无聊地凑到了街头,蹲坐在地上与人闲谈。
“让路,让路!”远处士卒的叫声,惹得路人侧目。
“外使莅临!”簇拥成队列的官吏们,不停宣示道。
“呸,又是那个西南夷。”路人止不住地唾骂。
孟干意味深长地抬起头,站起身抖了抖衣服。
趾高气昂的梁定,穿着红表、绿里衬的锦袍,骑在御赐的西域高头大马之上,和随从们说笑着慢慢过来。陪伴在他身旁的,是吕雅为首的一众晋国官吏,皆是作讨好谄媚状。至于另外两个使者范鼋、封鞅,则是耻于与这种人同列,早就分道扬镳了。
百姓散往两旁,以为出行队列让出道来。孟干冷眼看着其穿过,直到其中间部位也就是梁定的所在部,才突然高声喊了几句“梁使者”,吸引来者的注意。果然如其所料,满股子得意无处宣泄的梁定,见到孟干在此顿时笑开了花,勒住马喊停了队列,打量宠物似得看向对方。
“孟将军,原来你在这群垃圾堆里藏着啊!”梁定足足笑了好一阵子,这才用抓着马鞭的右手隔空点了点,揶揄道:“我自脱困后,找遍了宫城的里里外外,就想和你说一声‘放心’。却到底还是忘了,你毕竟是个外地将官,没资格进得去。嘿嘿,失算失算!”
夷兵们哈哈大笑,随从的晋人却很尴尬。
“多劳二王子费心,你瞧我这不是好好地送上门,特意拜会你吗?”孟干没有一点愠怒的意思,反倒是高高地平举起双手,作毫无敌意的坦诚姿态。看到他的这副动作,原来还保持着警惕的护卫兵士,顿觉轻松了许多。后者都受到过叮嘱,要保护外使、提防贼人。
“想不到你还这么能屈能伸,不愧是被俘虏还能脱逃的人,值得敬佩。”梁定略微感到失望,却又有点得意,自认为是对方屈服了。可以想见,在得到大晋皇帝的认可之后,扶严夷的政治地位会再度提升,在西南地区的影响力更大。那么孟干还想在宁州活得舒服,可不敢再得罪自己。
“呵呵。”想起曲折多难的逃难经历,孟干脸上抽搐。
“行了,老规矩,今日我准备去射猎,你就步行跟上队伍,一会去为我烹饪个鲜汤。”梁定伸手指了指后面,不客气地吩咐道。将昔日的敌人驯服成温顺的犬马,是何等之快意。早知道朝廷是这个态度,他枉费那么多心思去刺杀,直接声明身份和地位即可。
“是。”孟干低头行礼,一点也不敢反抗。
捏了一把汗的吕雅,这才长吁一口气,放心地催动队伍向前。他还欣赏地多看了眼孟干,觉得此子能够忍得下这样的屈辱,是个能做大事的人物。长蛇状的队伍继续行动,人人眼光向前。只是刚走出两步的孟干,忽然回头喊住了梁定,又赔笑凑近。
“怎么?”梁定不耐烦地问。
“在下有礼物献给贵使。”孟干边说边往怀里掏。
打着哈欠的梁定,早就看腻了晋人的珠玉金银,压根不指望对方有什么贵重的馈赠,却也不好拒绝。可是他猛然发现,对方从衣袖里拿出来的,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寒芒的反光十分刺眼。然而他们站的距离很近,其余人早就觉得没事而赶路,根本没注意到这里的突变。
“救!”多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梁定就感觉到腿部有割裂的剧痛,抱着伤口哀嚎起来,那里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继而他被揪着头发,从右侧栽倒拖拽下马,横躺在了街头。孟干踹着他的胸口,对准要害部位飞快地捅了十余刀,却偏偏漏下了心脏,以使其多受煎熬。
冬天的寒冷,原本可以减轻疼痛感,然而伤处实在是太大了。梁定亲眼看着自己干裂的皮肤,犹如皮革般被切开,里头汩汩涌出鲜血,乃至于可以看到白色的骨头,又急又惊地嚷嚷着,像是野猪在喘气。对方踏在他的身体上,用力揉踩了许久,以加深他的痛楚。
陪伴的吕雅,原本只前了一个马头,可等他扭头查看时什么都晚了。这个单纯文人踉跄着翻下马鞍,小跑两步跪坐到梁定的旁边,以确认伤势如何。可是对方的喉管已被割断,鲜血堵塞了口腔,除了发出沙沙声之外,什么也无法表达。吕雅很清楚,现在找医生也来不及了,于是他愤怒地抬头。
当街杀人的孟干,却像个没事人似的,面无表情地退开两步,旁观濒死的敌人。在交趾奋战的几年,他早就看惯了战友和敌人的死亡,对此毫无激动和后怕的情绪,就像是宰了只鸡一样简单。反观其他的市民,隔着老远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已经恶心乃至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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