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探青头镇(1/2)

鸡叫头遍,夜色浓得化不开,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沈宁玉被三爹林松轻轻推醒时,感觉自己刚合眼没多久。

她强撑着困意爬起来,摸黑穿上最厚实的粗布夹袄。

堂屋里,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下,大哥沈林和四哥沈风已经收拾妥当,腰间别着柴刀,背上空竹篓。

二爹孙河正在小心翼翼地检查那个用破布包裹了好几层、外面又套了个旧麻袋的人参包裹,三爹林松则往水囊里灌着凉水。

“把这个喝了,暖暖身子。”母亲沈秀端来几碗热腾腾的、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稀粥,声音压得极低。

沈宁玉接过碗,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液体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注意到大爹赵大川和五哥沈书也起来了,沉默地站在门边,眼神里既有期盼,更有担忧。

赵大川的手臂还裹着布,他用力拍了拍沈林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吧,路上当心。”沈秀最后叮嘱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行五人推着独轮车悄无声息地出了门,融入浓重的夜色。

村庄还在沉睡,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沈林打头,手里举着一支松明火把,昏黄跳跃的光圈勉强照亮脚前方寸之地。

沈风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林松护着抱着人参包裹的孙河走在中间,沈宁玉则紧紧抓着林松的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最后。

脚下的土路坑洼不平,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冷刺骨。

沈宁玉一个趔趄,差点被凸起的树根绊倒,幸好紧紧抓着林松的衣角才稳住。

黑暗中传来三爹林松压低的关切:“玉姐儿,当心脚下,累不累?”

“还行,三爹。”沈宁玉喘了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但那点细微的颤抖还是没藏住。

推着独轮车的四哥沈风闻声回头,火把的光晕映着他年轻的脸庞,满是担忧:“六妹,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走这么远肯定吃不消。来,坐车上!哥推着你走!”

他拍了拍车上空着的竹篓边沿。

二爹孙河也停下脚步,借着微弱火光仔细看了看沈宁玉被露水浸透的裤脚和沾满泥泞的鞋子,心疼地皱起眉头:“是啊玉姐儿,这路还长着呢。车上空篓子边还能坐个人,快上去歇歇脚,别逞强。”

沈宁玉心里一暖,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四哥推车也辛苦,车上还放着工具和……那个要紧东西呢。”

她指的是那个装着人参的旧麻袋包裹,正稳妥地放在车中间。“我能走,就是路不熟。”

大哥沈林在前头举着火把也放缓了步子,沉声道:“玉姐儿要是实在走不动就说,别硬撑。东西挪挪,地方总归有的。”

“真不用,大哥,四哥,二爹三爹。”沈宁玉裹紧了粗布夹袄,跺了跺冻得有些发麻的脚,努力挤出个笑容,“我抓着三爹走稳当点就行,坐着反而怕颠下来呢。”

三爹林松感觉到她小手冰凉,便将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粗糙但温热的大手里,又把她的衣领紧了紧:“那好,你跟着我,累了就说,让你四哥换你一段。”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关切。

夜风呼啸着穿过山林,发出呜呜的怪响,偶尔夹杂着不知名夜枭的啼叫,令人毛骨悚然。

沈宁玉裹紧了衣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心里暗暗咋舌:这路也太难走了!现代半小时车程的距离,在这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竟要摸黑走几个时辰!

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拉长。沈宁玉感觉双腿越来越沉,脚底板磨得生疼。

她咬牙坚持着,只能靠观察周围环境和哥哥们模糊的背影转移注意力。

天空渐渐褪去墨色,透出深蓝,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山峦的轮廓也清晰起来。

当天光大亮,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时,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出现的人烟和低矮的城墙轮廓——青头镇到了。

镇门口已有稀稀拉拉的行人进出,大多是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的乡民。

守门的兵丁懒洋洋地倚着墙根,对进镇的人只是随意扫两眼。沈林悄悄松了口气,带着家人混入人流,顺利进了镇。

踏入镇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狭窄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幡旗招展。

卖早点的摊贩吆喝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馄饨香气四溢;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布庄门口挂着各色布匹;

杂货铺的伙计正卸下门板……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食物的香气、牲口的臊气、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市井的喧嚣活力。

沈宁玉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努力将所见所闻记在心里。

她注意到行人大多穿着粗布衣衫,脸上带着劳作的痕迹,偶尔有衣着光鲜些的,身边多半跟着仆从。

已是深秋时节,路边树木的叶子大半枯黄凋零,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许多行人都缩着脖子,脚步匆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为过冬做准备的气息。

“快入冬了……”林松低语了一句,紧了紧身上的薄棉袍。

沈林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拐过几条街,在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药铺前停下脚步。

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济世堂”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门面开阔,里面药柜高耸,弥漫着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药香。此刻时辰尚早,店里客人不多。

“就是这儿了。”沈林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松和孙河。

孙河抱着包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指节发白。林松则整了整衣冠,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

“几位,看病还是抓药?”

一个穿着干净短褂的年轻伙计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目光在几人朴素的衣着上扫过,并无轻视,但也无多少热情。

林松上前一步,拱手道:“小哥有礼。我们有一味药材,想请贵堂掌掌眼,看看是否收。”

伙计笑容不变:“哦?什么药材?寻常的山货野味我们可不收的。”

“是…是山参。”林松压低了声音。

伙计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仔细打量了林松和抱着包裹的孙河一眼,又瞥了瞥后面的沈林兄妹。

“山参?几位稍等,我去请掌柜的。”他转身快步走向内堂。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踱步出来。

他便是济世堂的掌柜,姓胡。胡掌柜目光如炬,先是扫视了沈林等人一圈,最后落在孙河怀里的包裹上。

“就是你们有山参?”胡掌柜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经商场的沉稳。

“正是。”林松再次拱手,示意孙河上前。

孙河紧张地将包裹放在柜台上,一层层打开破布,露出里面用苔藓和叶子小心护着的人参。

当那株形态完整、根须繁茂、顶戴红果的六品叶人参完全显露出来时,胡掌柜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他立刻俯身,从袖中掏出一个放大镜模样的水晶片,凑近了仔细端详。

从根茎、主根的纹理、横纹、须根的长短疏密,到顶端的茎叶和红果,看得极其仔细。

堂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胡掌柜偶尔发出的轻微吸气声。

半晌,胡掌柜直起身,捋了捋山羊胡,脸上看不出喜怒:

“嗯……确实是山参。品相嘛……尚可。年份嘛……约莫三十年左右。你们想卖多少?”

林松和孙河对视一眼,都有些忐忑。林松试探着开口:“掌柜的见多识广,您看……值多少?”

胡掌柜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

三百两!

孙河倒吸一口凉气,林松也微微动容。这数字远超他们贫瘠想象力的极限!沈林和沈风更是激动得差点叫出声。

然而,一直安静站在后面的沈宁玉,却微微蹙起了小眉头。

她前世虽然没见过野山参实物,但信息爆炸时代,关于野山参价值的资料可不少。

三十年左右的完整野生人参,在购买力极强的

古代,绝不止三百两!这掌柜在压价!

就在林松准备开口答应时,这价格对他们已是天文数字。

沈宁玉轻轻拉了拉林松的衣角,然后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胡爷爷,”

沈宁玉用了尊称,小脸天真,“我听村里的老猎户爷爷说,人参的须根越是细密完整,药力保存得越好呢。

您看我们这株,每一根须根都小心护着,一点没断。还有这芦头上的‘碗’,一圈圈的,是不是说明它长得很慢很扎实?

还有这须根上的小疙瘩,多不多是不是也很要紧呀?”

沈宁玉的话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了胡掌柜和林松等人的耳中。

她看似童言无忌,提到的却都是评判野山参品质的关键点:须根完整度、芦碗代表年份、小疙瘩代表营养吸收和生长环境优越。

而且,她强调了“小心护着”,暗示他们懂行且珍视此物。

胡掌柜眼中精光一闪,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穿着破旧、面黄肌瘦却眼神清亮的小女孩。

这番话,绝不像一个乡下丫头能说出来的!

他再次低头看了看那株人参,确实,品相保存得极好,尤其是那些细如发丝的须根,几乎没有损伤,这在刚挖出的野山参里非常难得。

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姑娘倒是伶俐。嗯……老夫方才看得匆忙了些。这株参,须根保存完好,芦碗紧密,小疙瘩也颇为明显……这样吧,”

他伸出了四根手指,“四百两。这是实价了。你们去别家,未必能出到这个数。”

直接加了一百两!

林松、孙河、沈林、沈风全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宁玉。

沈宁玉却悄悄松了口气,知道这应该接近合理价位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退回到林松身后,扮演回乖巧的小女孩。

林松强压住激动,知道再纠缠反而不好,立刻拱手道:“多谢胡掌柜!就依您说的!”

胡掌柜点点头,吩咐伙计:“去取四张一百两的龙头大票,再取十两现银。”他小心地将人参重新包裹好,亲自拿着进了内堂。

当四张印着复杂纹路、盖着鲜红大印的银票和十两沉甸甸的雪花纹银交到林松手中时,孙河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沈林和沈风更是大气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那能改变一家人命运的银钱。

“多谢掌柜!”林松深深作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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