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裴琰离开(1/2)

西厢房的暖意尚未散尽,但空气里已多了几分空荡。

裴琰半倚在炕头,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已恢复了清明与锐利,指尖正划过一份刚刚由裴七送达的、带着火漆印记的薄公文。

裴五在角落沉默而迅速地整理着仅剩的几件物品。

“大人,墨云的蹄伤……”

裴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忧心,“王猎户和沈家那位大爹都仔细验看过了,骨头无大碍,但创口深,蹄甲裂得厉害,肿胀未消。这化雪后的泥泞路,强行驱策,恐伤及根本,这蹄子……”

他没说完,但意思清晰——强行上路,这匹神驹可能就废了。

裴琰的目光从公文上抬起,投向窗外。院中清理出的一片干爽地上,墨云安静地卧着,伤蹄被重新仔细包扎过,高高垫起。

令人意外的是,它硕大的马头并非朝向主人所在的西厢,而是微微偏向堂屋门口。

沈宁玉正被孙河拉着,站在堂屋门边的阴影里,努力降低存在感。

墨云湿漉漉的、带着灵性的大眼睛,却仿佛穿透了距离,准确地落在她身上。

沈宁玉生怕其他人看出什么,越显紧张,墨云竟轻轻打了个响鼻,鼻翼翕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依恋?

裴琰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当时濒死之际,那渗入伤口的清冽水流带来的奇异舒缓感……

还有墨云蹄伤那超乎寻常的消肿速度……以及此刻这灵驹反常的、越过主人投向那小丫头的目光……

电光火石间,一个模糊却惊人的念头划过脑海。难道……当时那救命的汤药……?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惊人的猜测压下,面上依旧沉静如水。

公文内容紧急,青川县衙积压的政务和那场未明的血腥伏击,都如同鞭子抽在身后,不容他久留。

但墨云……不仅是坐骑,更是生死与共的伙伴。

“墨云留下。”裴琰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交由沈家照料。裴七,你留下。”

“大人!”裴七一惊,单膝点地,“卑职职责是护卫您!岂能……”

可主上锐利的眼神斩断了他的话。[留下?为墨云……也为查探?大人怀疑沈家与伏击有关?还是……那丫头?]

“这是命令。”

裴琰打断,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其一,墨云需精通战马之人看护,沈家农人虽善,但非其专长,你留下。其二,”

他声音压得更低,只有裴七能闻,“你留在镇上打探伏击线索时,应已听闻本地泼皮彪三的名号。此人凶悍,盘踞赌坊,为祸乡里。

据你探得的风声,他似乎因沈家拒绝了其勒索或某项‘合作’,扬言要‘教训’沈家。沈家于我有救命之恩,此等泼皮威胁,不可不防。你留下,一为照看墨云,二来,”

他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门口那个努力缩小的身影。

“暗中留意彪三动向。若他真敢带人冲击民宅、行凶作恶,你身为本官亲随,可亮明身份,当场锁拿!

若其只是虚言恫吓或小股骚扰,则不必打草惊蛇,只需护得沈家周全,同时收集其不法罪证。

待本官回衙整顿人手,再行清算!记住,首要护人,次则取证,不到万不得已,不必暴露。”

裴七瞬间领会,抱拳沉声:“卑职遵命!定护沈家周全,并暗中查访彪三罪证!”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人语喧哗。裴五立刻警惕地按剑。没过几秒,里正惶恐的脸和县衙差役满身的泥泞闯入视线。

只见几名穿着县衙差役服色、风尘仆仆的汉子在里正的带领下,急匆匆地闯进院子,看到裴琰所在的西厢,立刻躬身行礼,为首一人高声道:

“青川县衙捕头赵勇,率众兄弟特来迎接裴大人!卑职等接信迟滞,累大人受险,罪该万死!请大人速速回衙主持大局!”

[接驾的终于来了!] 沈宁玉心里的小人松了口气。

沈宁玉缩在孙河身后的阴影里,努力把自己变成一块背景板。[快走快走!空气里都是压力!]

墨云湿漉漉的目光却像钩子,牢牢锁在她身上,让她头皮发麻。[大黑祖宗!别看了!你想害死我啊!]

裴琰在裴五的搀扶下,略显吃力却脊背挺直地下了炕。

[林松此人……深藏不露。留下裴七,是情分,亦是棋子。] 他目光扫过沈家众人,最后在林松脸上停留。

“连日叨扰,裴某伤势稍稳,公务紧急,不便久留。”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墨云伤蹄,需静养,暂托贵府照料。裴七留下,一为照看墨云,二来,”

他顿了顿,并未提及彪哥,只道:“裴某承贵府救命之恩,留人看护,聊表寸心。若有宵小滋扰,裴七自会处置。后会有期。”

[留下个官方认证的保镖!裴大佬这售后服务太硬核了!虽然动机不纯……但白送的武力值不要白不要!]

沈宁玉内心狂喜,脸上依旧是怯生生的鹌鹑样。

林松心中了然,[好一个裴琰!滴水不漏!留下裴七,名为看护报恩,实为监控探查。暖炕、鲜菜、甚至玉姐儿那点不同……估计都落在他眼里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恭敬道:“大人言重了。照料墨云,草民一家定当尽心。裴七兄弟留下,更是雪中送炭,感激不尽。”

赵大川和孙河一听有官差留下“看家护院”,还是县令亲口吩咐的,悬着的心落了大半,连声道谢。

裴琰微微颔首,在裴五和赵勇一左一右的护卫下,步履沉稳地向外走去。经过沈宁玉身边时,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沈宁玉只觉得一股清冷的、带着淡淡血腥与药味的气息笼罩下来,头皮发麻。

[别停别停!赶紧走!]

“沈家小友,”裴琰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高,却字字清晰,“识字明理是好事。他日若有疑难,或可至县衙寻林先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别啊大佬!咱们相忘于江湖行不行?!疑难?我最大的疑难就是怎么在十八岁前,搞到银钱,不‘娶’仨‘夫郎’!您管分配对象吗?不管就别瞎承诺啊!]

沈宁玉内心疯狂吐槽,脸上却瞬间堆满受宠若惊的惶恐,头垂得几乎埋进胸口,声音细弱颤抖:“多……多谢大人……”

双手紧张地抓紧衣角,完美诠释了“吓坏的小村姑”。

裴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低垂的发顶和绞紧的手指,不再停留,径直上了赵勇带来的、铺着厚软毛皮的官衙马车。

车帘落下,马蹄声嘚嘚,在里正和差役的簇拥下,迅速消失在泥泞的村路尽头。

直到车马声彻底消失,沈家院子里凝固的空气才猛地炸开。

“呼——!真走了!”孙河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可算走了……跟官老爷同住,折寿三年!]

“乖乖,这阵仗……”赵大川咂咂嘴,看着留下的裴七,又安心又有点拘谨。[官差留下是定心丸,可天天对着也怵得慌。]

沈秀则连忙招呼裴七:“裴七兄弟,快进屋暖和暖和,在外面天寒地冻的……”[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只盼是真心护着咱们的。]

裴七抱拳,一脸肃然:“夫人不必客气,叫我裴七就好!大人吩咐,墨云和府上的安全,裴七责无旁贷!”

[大人放心,墨云我会看好,这沈家……我也会盯紧!]

最兴奋的莫过于沈风,他刚想扑向墨云,却见墨云在裴琰马车消失后,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湿漉漉的大眼睛急切地望向——沈宁玉!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带着委屈和依恋的轻嘶。

沈风一脸诧异,[咦?墨云咋了?想它主人了?不对啊,它看的是六妹?]

[哎呀,露馅了?这马成精了?!] 沈宁玉心里一咯噔,面上却装作被吓到,往孙河身后缩了缩。

裴七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了然。[果然!墨云这等灵驹,绝不会无缘无故亲近一个陌生人!]

他大步走过去,轻轻安抚住躁动的墨云,然后对沈宁玉露出一个难得的、带着点善意的笑容:

“沈小娘子,看来墨云……很喜欢你。它伤着蹄子,起身不易,能否劳烦你……喂它点清水?” 他递过一个干净的木瓢。

沈宁玉看着墨云那充满灵性、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心里软了一下。她在现代也没有近距离触摸过马,心中甚是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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