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交易与惊变(2/2)

“谢公子感觉好些了?”她明知故问,语气平淡。

“何止是好些!”

谢君衍在阿令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靠在阿令搬来的椅子上,喘息着,目光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沈宁玉,

“姑娘救命之恩,君衍……没齿难忘!此水……可是姑娘方才所喂之物?此乃何物?竟有如此神效?!”

阿令也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宁玉,充满了敬畏和探究。

沈宁玉沉默了片刻,迎上谢君衍那双仿佛要洞穿一切的黑眸,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

“此水,名‘清源’。并非我所有,只是偶然所得,寥寥无几。”

她晃了晃手中只剩小半瓶水的瓷瓶,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珍稀感,“是我自己留着以防万一的……救命之物。”

她刻意强调了“寥寥无几”和“救命之物”,将灵泉水的来源模糊化,重点突出其稀少和珍贵。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

谢君衍眼中的狂喜并未退去,反而因为确认了源头而更加炽热!

他挣扎着想站起行礼,却被阿令按住。

“姑娘大恩,君衍粉身难报!”

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真诚的感激,“若非姑娘此水,君衍今日……必死无疑。”

他看了一眼自己恢复知觉的双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震撼。

“此毒名为‘九幽噬髓’,自胎中带来,阴寒蚀骨,无药可解。

纵是家师……圣医谷谷主,穷尽毕生之力,也只能以珍稀药物和内力勉强压制延缓。

然此毒诡异,每次压制后,反扑更烈,终至油尽灯枯……”

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身份和病情全盘托出,眼神坦荡而恳切:

“君衍并非有意欺瞒姑娘与贵府。实是此毒……乃家族隐秘,更是我心头大患。

前番在贵府饮食,察觉有异,能稍缓痛楚,燃起一丝渺茫希望,才厚颜留下探查。

未曾想……姑娘竟身怀如此神物!此乃天不绝我谢君衍!”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宁玉手中的瓷瓶,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

“沈姑娘,此‘清源’之水,对我而言,便是续命仙丹!是彻底根除此毒的唯一希望!

姑娘手中……可还有此水?若有……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君衍在所不惜!

金银财宝、权势地位、灵药秘籍……只要姑娘开口,谢家与圣医谷,倾尽所有,必为姑娘寻来!”

他的承诺重若千钧,带着顶级世家的底蕴和圣医谷的底气。

沈宁玉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圣医谷少谷主?难怪……果然来头不小。】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觉得这水很多,可以轻易得到!否则后患无穷!必须让他明白,这水极其珍贵,用一点少一点!】

她握紧了手中的瓷瓶,迎着谢君衍充满希冀的目光,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疏离和不易察觉的“为难”:

“谢公子言重了。救命之恩,谈何交易?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瓷瓶上,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此‘清源’之水,我确实只剩这瓶中所余……以及当初所得时,偶然饮下的些许残存药力,或许融入血脉,才使得我家所产之物对公子稍有裨益。”

她巧妙地将灵泉水滋养作物家禽的效果,归功于自己“饮下残存药力”后体质改变带来的辐射影响,进一步强化了水的稀少和一次性。

“此水用一滴,便少一滴。公子所求,是彻底根除沉疴,所需之量,恐怕……”

沈宁玉看着谢君衍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

“而且,我提的条件……谢公子未必愿意答应,也未必做得到。”

谢君衍眼中的黯淡瞬间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取代!只要能活命,有什么是他谢君衍、是圣医谷做不到的?!

“姑娘但说无妨!”

他斩钉截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只要谢某能做到,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沈宁玉看着他眼中那份孤注一掷的光芒,心中一定。

铺垫够了,该抛出那个“不可能”的条件了。

她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谢君衍那双深邃的黑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的条件是——”

“做我的夫郎。”

堂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令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谢君衍脸上的所有表情——急切、恳求、决绝——都瞬间僵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他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仿佛需要支撑才能消化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做她的……夫郎?!

这……这条件……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想!

金钱、权势、珍宝……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在这个男权依旧强势、女子虽稀少但地位并非绝对至上的云朝,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子,竟如此大胆地要求一个男子……做她的夫郎?!

刹那间!无数念头如同电光在谢君衍脑中炸开!

难道是因为朝廷强制女子娶三夫的法令……未来可能的强制婚配……

原来如此!

谢君衍眼中最初的震惊和荒谬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恍然、审视,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瞬间明白了沈宁玉此举的深意——这并非情爱,而是一个极其精明、甚至可以说是刁钻的“交易”和“自保”!

她需要一个“夫郎”的名分来应对朝廷法令,堵住悠悠众口,换取她想要的自由。

而他,则能以此换来那救命的“清源之水”。

这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契约婚姻!

想通了这一点,谢君衍心中那点被冒犯的荒谬感消失了,反而升起一种棋逢对手的奇异感觉。

这小女子,心思之深,胆子之大,简直……令人叹服。

“好。”

谢君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后路的决绝。

沈宁玉正等着看他震惊、愤怒、甚至拂袖而去的反应,脑子里还在飞速运转着如何应对他的拒绝,如何抛出“只是名义上登记一下”的折中方案……

“好”?!

这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直接把沈宁玉炸懵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比阿令还圆,小嘴微张,脸上那点强装的平静彻底碎裂,只剩下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愕然!

【他……他答应了?!就这么答应了?!】

“你……你说什么?”

沈宁玉怀疑自己幻听了。

谢君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弧度,仿佛冰雪初融。

他看着沈宁玉那副“玩脱了”的震惊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促狭,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说,好。我答应做你的夫郎。”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急切,

“事不宜迟,阿令,立刻去准备。我们明日就去县衙登记造册,立下婚书。”

轰——!

沈宁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明天?!登记?!】

“等等!”

沈宁玉彻底慌了,声音都拔高了几个调,

“谢公子!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的是……”

“做你的夫郎,登记在册,占用一个名额,换取‘清源’之水,助我祛毒续命。我听得很清楚。”

谢君衍打断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看着沈宁玉慌乱的样子,眼底深处那点促狭更浓了,反问道:

“怎么?沈姑娘方才所言,难道是戏言不成?还是说……姑娘反悔了?”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我……”

沈宁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能说什么?说我只是想刁难你?

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现在骑虎难下的变成她自己了!

“可是……可是我今年才十二岁!”

沈宁玉终于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试图挣扎。

谢君衍微微挑眉,语气平静无波:

“我亦未满十七。朝廷律法只规定女子十八须娶满三夫,并未规定何时可娶。

只要双方自愿,父母之命,他看向阿令,阿令立刻点头,登记造册,合乎律法。”

他顿了顿,看着沈宁玉的眼睛,语气变得异常郑重,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急迫:

“而且,我急。非常急。沈姑娘,此毒虽被你神水压制大半,但并未根除。

若不能在短期内彻底祛除,残毒反噬,我……恐怕活不过十八岁之期。”

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取代,

“虽然此刻感觉前所未有之好,双腿亦恢复知觉……但过往并非没有过短暂压制到这种程度的‘好转’,然数日之后……”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绝望和紧迫感,清晰地传递给了沈宁玉。

沈宁玉心头一震。

看着谢君衍眼中那份沉重的、对生命的渴望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再看看他依旧苍白却带着一丝生气的脸……她那些拒绝的话,突然就堵在了喉咙里。

【活不过十八?】

【短暂压制后的反噬?】

【所以他才这么急切地要登记,要名分,要换取后续的‘清源之水’?】

沈宁玉沉默了。她握着瓷瓶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不知道剩下的灵泉水和持续供应稀释版的是否真能彻底根除那诡异的“九幽噬髓”之毒。

谢君衍的承诺她需要,但把自己和一个病弱又背景复杂的美少年绑在一起……这代价和未来的麻烦,似乎远超她最初的设想。

然而,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重的、孤注一掷的恳求,再想想刚才那骇人的毒发场景……

“我……”

沈宁玉张了张嘴,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眼神复杂地看着谢君衍,

“我需要时间想想。而且……这事,不能让我的家人知道真相。至少现在不能。”

谢君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立刻接口:

“自然。今日之事,包括此水,出你之口,入我二人之耳,阿令也不会,绝不会有第四人知晓。

婚书登记,我会让阿令处理妥当,对外只道是……

因沈家救命之恩,我心怀感激,自愿入赘为婿,占个名分,以报恩情,并借沈家福地静养。如此说辞,姑娘以为如何?”

他连借口都想好了,滴水不漏。

沈宁玉看着他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再看看旁边沉默如山、显然以谢君衍马首是瞻的阿令……

沈宁玉突然意识到,从她拿出那瓶灵泉水开始,或者说,从谢君衍答应那个荒唐条件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已经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看着手中那只剩下小半瓶的瓷瓶,又看看谢君衍那双深不见底、写满“交易已定”的黑眸。

一股巨大的、骑虎难下的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深深忧虑,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这坑……好像是我自己亲手挖的,还跳得义无反顾?】

沈宁玉心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