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银货两讫(2/2)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登记是合法的,怕什么!】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重新挂起平静的表情,迈步走向堂屋。

堂屋内,气氛凝重。

裴琰端坐上首,一身青色官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但那股久居人上的官威和此刻刻意收敛的压迫感,让堂屋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母亲沈秀和下首的林松坐在下首,神情都有些局促不安。

赵大川和孙河站在一旁,更是大气不敢出。

“裴大人。”

沈宁玉走进堂屋,对着裴琰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个书生礼,姿态从容。

裴琰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尤其在看到她身上那套明显是男装的靛蓝衣衫时,眼神微微一凝。

“沈秀才回来了。”

裴琰的声音清冷平淡,听不出情绪。

“是。学生去县城书肆交了些抄录的书稿。”

沈宁玉坦然回答,目光平静地迎上裴琰的视线。

“哦?只是交稿?”

裴琰端起手边的粗陶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本官听闻,沈秀才今日还去了县衙户房,办了一件……颇为引人注目之事?”

来了!沈宁玉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解”:

“大人是指学生去户房更新户籍信息一事?确有此事。学生如今已是禀生秀才,按律更新身份,有何不妥吗?”

她直接将“登记夫郎”模糊成“更新户籍信息”,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裴琰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如刀,直接点破:

“本官说的是,你与那位谢君衍公子登记婚书之事!沈禀生,你年仅十二,前途无量,为何如此仓促定下终身?

且对方……那位谢公子,身份来历、身体状况,你可曾真正了解清楚?此等终身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沈家众人心上,也带着一种上位者对“失足”人才的惋惜与质疑。

面对裴琰的诘问和家人的震惊目光,沈宁玉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上了一种被冒犯的平静。

她挺直了脊背,目光直视裴琰,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读书人的傲骨:

“回大人,学生婚配一事,乃学生私事。一未违朝廷律法,二未伤天害理。双方户籍文书齐全,自愿登记,程序合法。户房小吏已查验无误,予以登记造册。”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疏离的客气,甚至隐隐的强硬:

“至于学生为何如此选择,谢公子身体状况如何,此乃学生与谢公子之间事,恕学生不便向大人细禀。

大人身为父母官,日理万机,学生区区私事,不敢劳大人过问挂心。”

“学生私事,不劳大人过问挂心。”

这八个字,如同清泉落石,在凝滞的堂屋内格外清晰。

沈宁玉的目光平静无波,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清晰的界限感——这是我的私域,与你无关。

裴琰深邃的眼眸骤然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愠怒混合着被冒犯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他身为县令,又是两榜进士,自上任以来,在青川何曾受过如此明晃晃的“拒答”甚至近乎“顶撞”?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隐在袍袖下泛白。

堂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秀吓得脸色煞白,想开口打圆场,却被林松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松看着女儿那沉静却带着锋芒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短暂的死寂后,裴琰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他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但声音却比刚才更加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好一个‘私事,不劳过问’。沈禀生倒是……颇有主见。”

他锐利的目光在沈宁玉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将她看穿。沈宁玉毫不避让,眼神坦荡。

最终,裴琰收回了目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本官身为父母官,自有提点教化地方士子之责。

你既执意如此,本官亦无话可说。只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因一时轻率,误了大好前程。告辞。”

说罢,他不再看沈宁玉,起身拂袖而去,青色官袍带起一阵冷风。沈家众人连忙起身相送,大气不敢出。

送走裴琰这尊冷面神,堂屋内的气氛才骤然一松。沈秀几乎是扑到沈宁玉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玉姐儿!你……你怎么敢那样跟裴大人说话!那可是县令大人啊!万一他记恨……”

“娘,没事的。”

沈宁玉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后的轻松,

“裴大人是讲道理的官,我说的也是事实。婚书合法合规,是我的私事,他没有理由干涉。”

林松走过来,眉头紧锁:“玉姐儿,那谢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他……”

他目光锐利,充满了探究和担忧。

沈宁玉知道必须给家人一个解释,但绝不能牵扯灵泉水和交易。

她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无奈和“少女心事”的复杂表情,将之前想好的“报恩入赘”精简版抛出:

“三爹,娘,爹,二爹,谢公子他……之前病得快不行了,是我救了他。

我……我想着,让帮个忙,朝廷将来也要我娶三个,提前占一个名分,也省了以后的麻烦,对方也同意了。”

“占一个名分?”沈秀还是有些难以消化,“那……那他病好了?刚才裴大人说他坐着轮椅……”

“他身体是好多了,但腿脚还需要时间恢复。”

沈宁玉含糊道,

“而且娘,您想啊,他那样的人,病好了怎么可能真留在咱们家?那一纸名分,就是全个恩义,给咱们家个台阶下。”

她再次引导家人往“谢君衍会很快离开”的方向想。

提到“朝廷强制婚配”,沈秀、赵大川、孙河的脸色都变了变,忧虑被现实考量压下去不少。

林松眼中的疑虑未完全消散,但看着女儿疲惫却坚定的样子,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唉!你这孩子……主意也太大了!”

沈秀心疼地搂住女儿,“以后再有这种事,必须跟家里商量!听见没?”

“嗯!知道了娘!”沈宁玉乖巧应下,靠在母亲怀里。

眼看家人的注意力被安抚住,沈宁玉趁机转移话题,掏出那个装着书肆稿酬的粗布钱袋,里面是她提前准备好的18两银子,混了些铜钱,塞到沈秀手里:

“娘,这是今天去书肆交稿子掌柜给的润笔,十八两银子!

掌柜的说写得好,给的多了些!您收着!家里新房子盖好了,正好添置些像样的家具!再给哥哥们都扯点好布做新衣!”

十八两!对沈家来说依旧是一笔巨款!

沈秀捧着沉甸甸的钱袋,看着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子和铜钱,刚才的担忧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淡了!

“哎哟!这么多!”

孙河也凑过来看,眼睛发亮,“玉姐儿真是出息了!抄书都能赚这么多!”

“好好好!”

赵大川搓着手,“是该添置了!老大他们几个的衣裳是该换换了!”

林松看着那实实在在的银子,又看看女儿,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女儿能赚钱,总是好事。

一场风波,在沈宁玉的强硬应对下,总算暂时平息。

夜深人静。

沈宁玉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空间里,一千两银票安稳地躺着。拿出那十八两稿酬,算是给家里改善生活的投资,她一点也不心疼。

【谢君衍走了,裴琰打发了,家里也安抚好了……】

【一千两银子!盘炕生意稳定,家里也不用担心,我自己写话本收入可观……】

【秀才功名在手,一个夫郎名额被‘占’了,至少到了18岁也不用担心强制婚配了!】

【终于!终于可以开始我的躺平生活了!】

巨大的疲惫和如释重负的喜悦席卷而来。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空间,看着那满满当当的物资和银票,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沉沉睡去。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远离大青村、驶向云州府方向的马车上。

解除了所有毒素、恢复了健康甚至更胜从前的谢君衍,正靠坐在柔软的车厢里。

他不再是那个苍白病弱的少年,肌肤莹润,银发如瀑,俊美的脸庞,周身散发着内敛而强大的气场。

他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玉佩,眼神深邃如渊。

“阿令。”

“属下在。”

谢君衍的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绝对掌控欲的弧度。

【沈宁玉,等我处理完圣医谷的麻烦……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