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书肆惊鸿(1/2)
梧桐里的小院,在沈宁玉的规划下,运转得如同上了发条的精密钟表。
一个月的光阴,在书页翻动、墨香氤氲和晨昏定省的八段锦中悄然滑过。
府试的压力沉甸甸地悬在头顶,沈宁玉却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只激荡起内心深处的专注涟漪,表面维持着一贯的平静无波。
她给自己制定了严苛到近乎机械的日程:
凌晨(5:00-些地理杂记放松紧绷的神经。
13:00-15:00:死磕试帖诗。这是她公认的短板。不再追求虚无缥缈的“灵气”,死记硬背各类意象组合、平仄模板、颂圣套路。
反复练习,力求在限定韵脚下,快速组装出一首格式无误、用词典雅、立意不出错的“合格品”。
15:00-1林松带来的时文集、策论选,拓宽视野。
21:00:准时休息。睡前再喝点灵泉水,保证深度睡眠质量。
沈石的存在感被降到了最低。
他成了沉默而可靠的背景板:负责采买最基础的米粮蔬菜、打扫院子、打水劈柴。
沈宁玉明确表示备考期间需要绝对安静,沈石便自觉地待在东屋或院中角落,尽量不发出声响,只在饭点出现。
两人交流不多,但相处也算融洽。
三爹林松成了这小院最重要的访客。
他休沐时几乎未曾回家,每次都直奔梧桐里。
官学事务似乎越发繁忙,他眉宇间常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每次踏入小院,看到沈宁玉伏案疾书或凝神思索的样子,那份疲惫便会稍减,眼中取而代之的是欣慰与专注的考校。
他带来的不仅是更深入的经义讲解、制艺的精细批改、试帖诗的点睛之笔,还有他从官学书库借阅或自己抄录的珍贵书籍——
时文大家的制艺范文、前朝进士的策论精选、甚至是一些地方志和水利农桑的杂书。
“府试虽重基础,然策论比重较县试增加,且更贴近实务。裴大人新政,或成策论热点,这些需留意。”林松常如此提点。
沈宁玉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林松的指点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总能切中她思维上的模糊之处或表达上的冗余。
她进步神速,那份沉静的专注和高效的吸收能力,连林松都时常暗自心惊。
这天下午,未时刚过。
沈宁玉正苦思冥想如何将“春耕”和“颂圣”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主题强行扭合在一起,拼凑一首及格的试帖诗。
沈石轻手轻脚地走进西屋,低声道:“六妹,纸快没了,墨锭也只剩一小块了。还有……盐罐子也见底了。”
沈宁玉从平仄的迷宫里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啧,消耗品。]
她瞥了一眼书桌角落,确实,厚厚一沓毛边纸只剩下薄薄几页,砚台里的墨锭也磨得只剩指头大小。
“知道了,三哥。”
她放下笔,“我正好出去走走,透透气,顺便去买。盐也一并买了吧。”
沈石立刻道:“我去买就行!六妹你专心看书!”
“不用,”
沈宁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坐久了骨头都僵了,正好活动活动。你看家吧。”
她需要一点空间短暂喘息。
沈石见她坚持,便不再多说,只叮嘱道:“那六妹你早点回来,别去人杂的地方。”
沈宁玉换了身干净的靛蓝细棉布衣裙,将头发利落地挽好,揣上一个小巧的粗布钱袋——里面装着几十文散钱,足够买纸墨和盐。
推开院门,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带着梧桐新叶的清新气息。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远处市集的隐约喧嚣传来。
她辨了辨方向,朝着记忆中离梧桐里不算太远的“翰墨斋”书肆走去。
那家书肆门面不大,但种类尚可,关键是价格相对“亲民”。
青川县城的街道比镇上热闹。
沈宁玉尽量避开人流,沿着相对清净的街边走。
她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扫过沿街的店铺、摊贩,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府试倒计时和尚未攻克的几个策论难点。
[还有三十六天……策论关于“新法利弊”的切入点还是不够新颖……]
转过一个街角,再往前走百十步就是翰墨斋了。
就在这时,前方街道上的人群似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行人不自觉地往两边避让了几分。
沈宁玉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辆异常宽大、通体由深色沉木打造、边缘包着黄铜的轮椅,正被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玄色劲装、面容冷硬如铁的青年男子稳稳地推着,缓缓行来。
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只一眼,沈宁玉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那是一位极其年轻的男子,看样貌不过十七八岁。
最夺目的是他那一头如雪如霜的银白长发,未曾束冠,只用一根简单的墨玉簪松松挽了一部分在脑后,其余如流泻的月光般披散在肩头。
这异于常人的发色,非但没有减损他的容色,反而衬得他肤色愈发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玉石般的冷白,带着一种奇异的、非尘世所有的脆弱感。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云纹锦袍,质地极好,却更显得他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然而,这份近乎脆弱的苍白和病态,却被他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清贵与疏离冲淡了。
他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玉雕,鼻梁高挺,薄唇淡色,下颌线条优美却带着一丝冷硬。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极为罕见的、近乎纯黑的眼眸,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无波无澜,却又仿佛能吸纳一切光亮,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与疲惫。
此刻,他正微微侧着头,目光似乎落在街边一家药铺的招牌上,长长的、几乎透明的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眼底深处的情绪,只留下一种近乎神游物外的漠然。
[白发?]
沈宁玉心中划过一丝纯粹的惊讶和好奇。这在古代可是极其罕见的特征!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纯粹是出于对“稀有生物”本能的、短暂的探究。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在那张苍白精致、带着明显病容的侧脸上停留超过两息时——
推着轮椅的那名玄衣冷面青年,倏然抬眼!
那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冰的实质利刃,精准无比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森然警告,瞬间锁定了沈宁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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