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巧合(1/2)
府案首的荣光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荡开又渐渐平息。
沈家小院的热闹只持续了一日。
沈石激动得在院子里转圈,差点撞翻晾衣杆;林松则拉着沈宁玉反复确认答卷细节,眼中是欣慰与后继有人的光芒。
但当最初的狂喜退去,沈宁玉心中只剩下清晰的下一步——云州城的院试。
林松很快回官学处理事务并告假。
顾知舟得知沈宁玉夺得府案首,亦是惊喜交加,亲自批了林松的长假,并赠予几本他珍藏的院试时文精粹,叮嘱沈宁玉戒骄戒躁,云州院试才见真章。
沈宁玉对此表示“惶恐感谢”,内心却毫无波澜。
[顾先生人是真好,就是这官学……幸好当初没去。]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行装。
三哥沈石也在林松的指挥下忙前忙后,检查车马,租了一辆更宽敞结实的骡车、准备干粮、购买路上可能用到的杂物。
梧桐里的小院,充满了出发前的忙碌。
这日清晨,沈宁玉照例在小院天井打完八段锦。
沈石在灶房忙活早饭,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散发出暖意,锅里熬着浓稠的白粥,用的是沈宁玉一早放在水缸里空间灵泉水,案板上放着刚烙好、金黄喷香的鸡蛋饼。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爽利的男声:“石头小哥?在家不?”
沈石探头一看,是巷子尾住着的张叔。张家妻主在码头做账房,算是体面人,家里条件尚可。
张叔平日里操持家务,养了几只鸡鸭,偶尔会卖些鸡蛋给巷子里的人家,补贴家用也打发时间。
沈家刚搬来时,沈石就去他家买过鸡蛋,算是认识。
“张叔?早啊!”沈石擦着手迎出去,“您这是?”
张叔挎着个小竹篮,里面垫着稻草,放着十几个还沾着点草屑的新鲜鸡蛋,笑容和气:
“这不,家里鸡攒了点蛋,想着你家玉姐儿读书辛苦,给你送点来。要出远门了吧?路上煮着吃也方便。”
说着就把篮子递过来。
沈石连忙道谢:“哎哟,张叔您太客气了!多少钱?我给您拿。”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掏钱。
“嗨,邻里邻居的,几个鸡蛋值当什么!”
张叔摆摆手,探头往院里看了看,闻到粥香,随口道,
“哟,你家早饭都做好了?可真早!我还没顾上弄呢,待会儿回去随便对付一口。”
沈石是个实心眼,一听张叔还没吃早饭,再看看手里这篮鸡蛋,又想到自家刚出锅的、妹妹特意用“好米好蛋”做的丰盛早餐还有不少,便热情地说:
“张叔,那正好!您还没吃,尝尝我们家的?今儿玉姐儿做的白粥和鸡蛋饼,可香了!您带点回去垫垫?”
他不由分说,转身就回灶房,动作麻利地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白粥,又卷了好几张鸡蛋饼,用自家一个干净的粗陶大碗装了,盖上盖子,塞到张叔手里:
“您拿着!别嫌弃,都是自家做的!”
张叔推辞不过,又确实闻着香,便笑呵呵地收了:“那……那谢谢石头小哥了!也替我谢谢玉姐儿!你们家这早饭闻着就勾人馋虫!”
他一手挎着空了的鸡蛋篮,一手端着那碗粥饼,跟沈石又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往巷子尾自家走去。
张叔端着还温热的粗陶碗走到自家门口,刚要推门,想起今天还得去隔壁那位坐着轮椅、看着就贵气又吓人的谢公子家帮忙做早饭。
谢公子搬来不久,管家请了他每天早上去收拾厨房、做顿简单的早饭,工钱给得足,但规矩极大,尤其那个冷着脸的护卫阿令大人,眼神像刀子似的。他得格外小心。
他看看手里的粥饼,又看看谢家那扇紧闭的、看着就沉甸甸的院门,心里琢磨:
[这沈家给的东西瞧着真不错,但带去谢家厨房……万一被阿令大人看见,会不会嫌我乱带东西?可倒掉又可惜……算了,先放厨房角落吧,等会儿我自己找机会吃。]
张叔熟门熟路地开了谢家侧门,轻手轻脚进了厨房。
厨房宽敞干净,但没什么烟火气。
他把那碗粥饼放在灶台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用块干净的布虚虚盖了一下,便开始麻利地生火烧水,准备按管家吩咐煮点清粥。
他刚把米下锅,就听见外面似乎有动静。
探头一看,只见那位冷面煞神阿令大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厨房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光线,正冷冷地看着他。
张叔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阿、阿令大人!我、我正按管家吩咐煮粥呢,马上就好……”
阿令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灶上刚下的米,又精准地落在那角落被布盖了一半的粗陶碗上。
那碗盖得不严实,霸道的米香和蛋饼焦香顽强地钻了出来,与这厨房格格不入。
“那是什么?”阿令的声音毫无温度。
张叔心提到了嗓子眼,结结巴巴:
“那、那是……是隔壁沈家石头小哥给的……他、他家自己做的早饭……我、我还没吃,就、就先放这儿了……我这就拿走!这就拿走!”
他说着就要去端碗。
阿令却比他更快一步,身形一闪,已将那粗陶碗稳稳端在手中。
他揭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浓稠的白粥和金黄的鸡蛋饼,又面无表情地看向吓得脸色发白的张叔:“沈家给的?”
“是、是……”张叔点头如捣蒜。
阿令不再言语,端着碗转身就走,留下张叔一个人在厨房里心惊胆战,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丢了这份好差事。
正房内。
谢君衍依旧半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晨光中,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银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气息微弱。
阿令端着那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粗陶碗走进来,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声音毫无波澜:
“主子,隔壁沈家送与张叔的早饭,白粥,鸡蛋饼。”
谢君衍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
那双纯黑的眸子带着一丝刚醒的倦怠和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目光淡淡扫过小几上那碗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鲜明对比的存在。
粗陶碗里,浓稠的白粥米粒饱满晶莹,散发着一种奇异诱人的朴素米香。
旁边几张金黄的鸡蛋饼叠放着,油光润泽,葱花的香气混合着蛋香,霸道地钻进鼻腔,竟奇异地勾起了他久违的、一丝微弱的食欲。
“放着吧。”
他声音低哑,重新闭上了眼睛。对这等粗糙食物,他并无兴趣,更不会碰来历不明的东西。
阿令不再言语,垂手侍立一旁。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几上的粥和饼渐渐失了热气。
谢君衍依旧闭目,但体内那股熟悉的、如同无数冰针攒刺骨髓的阴寒之毒,却开始悄然发作。
寒意从心脉深处蔓延,化作尖锐的刺痛,席卷四肢百骸!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冰冷的汗珠瞬间沁湿了他额前的银发。
身体不自觉地绷紧、蜷缩,指节死死抓住身下的狐裘。
“呃……”压抑的痛哼再次溢出唇齿。
阿令眼神一凛,瞬间上前,指间寒光闪烁的银针就要落下。
就在这时,那股奇异的、温暖清润的米香混合着蛋饼的焦香,再次顽强地钻入谢君衍因剧痛而异常敏锐的感官。
那香气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如同冬日里投入冰湖的一缕暖阳。
鬼使神差地,在阿令的针落下前,谢君衍用尽力气,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向小几上的粗陶碗,声音破碎而急促:
“粥……给我……”
阿令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诧!
主子竟在这种时候要那来历不明的粗陋白粥?
但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放下银针,端起碗,用银匙舀起一勺温度尚可的白粥,小心翼翼地送到谢君衍唇边。
谢君衍几乎是凭着本能,微微启唇,将那勺温热的粥含入口中。
没有预想中的粗糙寡淡。
那米粒异常软糯,入口即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甜回甘,仿佛山涧最纯净的泉水浸润过的稻米精华。
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那肆虐的阴寒刺痛竟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明显地消退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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