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不必取悦我(2/2)
“常延昭啊,还没死呐?”卸了妆容的刘无恙下意识便要去捋胡须,手中空空荡荡时才想起自己恢复了本来面目。
好友抱团蜷缩在床上,咬牙丢出来一个毫无威慑力的枕头,“能治就治,不治滚。”
“治嘛治嘛,”刘无恙乐呵呵地扯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伸手箍住常续观的手腕,搭了搭脉,“阿翡家的小娘子,说是琢磨古方配了份药酒,我看阿翡用得不错,不然我去配了你也试试?”
“就是嘛,咱们俩的关系不亲不疏的,我是不好给你揉的,听说姬千嶂手劲儿大啊……”
话还未尽,上一刻还疼得死去活来的常续观陡然坐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刘无恙,杀气腾腾,仿佛刘无恙再多说一句——
估摸着也没机会多说那一句。
“行行行,真是一个德行,”刘无恙挪着凳子后退几步,同疼得要杀人的好友拉开些距离,确认那人再度疼得没什么杀伤力后,这才起身,“我去给你抓药哈,你再疼一会儿。”
刘无恙本以为老友这次的犯病跟过去差不多,顶多是再下几个猛药,挨一挨也就过了,谁料这次病势来势汹汹,一连三日常续观就跟个活死人,不……
活死人尚且能躺平直,常续观却做不到,她只能佝偻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抗汹涌剧痛。
施针过后,好友暂时从漫长的痛苦中得到了一丝能够喘息的机会,在一身冷汗中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汲取着新鲜空气。
“阿翡身上的蛊虫,”常续观声音沙哑,带着重病过后的气虚,“找机会引到我身上吧。”
“我真想不通你们这是何必,”刘无恙在边上重重叹气,“既要做这个坏人恶人,那就狠狠心做到底,那蛊虫你一条,阿翡一条,你们俩都死不了,顶多是——”
岁数越大,人的痛苦多一些,寿数也少一点,但寿数这种东西么,偶尔也是能拆东墙补西墙的,这边少一点,那边想法子补回来一些,也不算什么大事。
“你要是将她身上的蛊虫引到自己身上,不出五年就得痛苦致死,”提到此处,刘无恙神色微有些凝重,“你也不必否认,我看过久鸣堂的记录,这么多年交情,也是研究过不少的。”
“再等等吧,或许我能想法子,将你们俩的蛊虫都引至我身,左右……”刘无恙笑,“我也活不了多久的,临死前保你们俩祖宗一命,换你们俩年年给我上香烧纸,再拎上一只烧鸡一壶酒。”
常续观抿唇,眼尾却微微发红,“你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阿翡往后还要你看顾。”
“我看这么多年,阿翡也习惯了,再者她家里那个小娘子也是个在医道上颇有天赋的,光靠翻书就能配出个不错的药方,还别说这药方很有我的作风,毒毒相扣又相解,看得我都想收她做徒弟了。”
刘无恙起身,去为好友掖了下被角,“我没有诓你,那药酒能缓解阿翡的痛苦,你也不必因为自己在这疼得死去活来就想拿命去补偿她,她这两年长大不少,也到了能理解你苦衷的年纪。”
“她是个贴心的孩子,你要是能再坦诚一些,她会体谅你的难处。”
“我不用她体谅,”提起遇翡,常续观的语气却是骤然间冷了下来,“我只是在完成家主需要做的事,欠她的该还的,我会还,也不用你出来解这份难。”
刘无恙翻了个白眼,“死轴,该说不说就这份死轴,小阿翡还是有几分像你的。”
常续观翻了个身,也不顾身上有没有针,总归是不想再说下去了。
“那姬千嶂怎么办呢?”刘无恙取了几根无甚影响的针,重新在新的地方下,“她一个人在宫里头苦苦支撑也是很辛苦的。”
“这些年书信,回回都问你如何了,她这人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多了,习得满身粗脑筋的毛病,我想她其实还是……”挺相中你的。
常续观却直接用被子将自己蒙住,幼稚到刘无恙有一瞬间的哑巴,像是被硬生生被无语到了。
“你都做了久鸣堂的家主,又何必执着在清白这件事上,像那些个揪住清白就使劲儿嘴的老古董,你说你脏你不清白,那姬千嶂不也……”不清白……
金叶子忍无可忍地甩了出来,阻止了刘无恙没遮没拦的大实话。
刘无恙利索接住那没什么杀气的金叶子,笑嘻嘻收进自己口袋里,“照我看这事你就得学学阿翡家的小娘子,”
“瞧她与阿翡成婚前,跟那谢家老二青梅竹马的恩爱佳话都传成啥样了,扭头不也跟咱们阿翡和和美美的么,做女人就得要这样,自个儿心里头强悍比绝世武功还强,外人的话算个屁。”
常续观在黑漆漆的被窝里心如死灰,但凡她与刘无恙的关系浅一些,此刻刘无恙就该是一具尸首,可恨呐。
不知不觉竟也相处了这么些年,惹得她都没什么好法子能堵上刘守真那张专捅人心窝子的嘴,哦不——
常续观骤然想起,有的。
刘无恙嘴了好友一轮,正是乐呵的时候,没成想常续观会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吓了她一跳:“你又发什么疯?”
“你跟赴听潮清白,你怎么不……”
家主大人的话都还没说完,刘无恙已经是张开一双手要过来将她硬掐死的打算。
“你闭嘴吧,不许提那三个字!”
刘无恙双手掐着常续观的脖子,语气很是冰冷,“不许提,听见了吗?”
“我记得你同我说过,怀疑自己与她赴过云雨,”常续观轻笑,“既是怀疑,何不找她来问问,左右她也一直在不死心地找你。”
刘无恙双手用力,趁着常续观毫无招架之力时,掐的她面目涨红,而她自己,同样如是,“不要再说了,我当真会掐死你。”
常续观却毫不在意,“你或许不知,我曾偶遇过她,也问过她,为何如此执着,是为了报灭门之仇?”
双手微松。
巨大的情绪波动之下,刘无恙到底是守住最后一丝理智,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开口询问:“她说什么?”
“她说不是,只想找你问上一些话。”常续观咳嗽几声,掐了掐自己的脖子缓解窒息之痛,“而我有些好奇的是,为何你是怀疑,而不是确定。”
亲密之事,哪怕是吞服了春药之后都会有记忆,怎么到刘无恙这,成了多年都确认不了的怀疑?
良久沉默。
刘无恙躲开好友的视线,垂眸望着青灰色的地面,像是在回忆。
“那些年我每日都要试毒,日子过得不知昼夜,毒药发作起来时神志不存,分不清是因心中之念而产生的虚妄还是真的,我只记得……许多次,水深火热时,唯有她的脸清晰,充满情欲的清晰,深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