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我做得好不好?(2/2)

“你这还叫写得不好,”遇翡实在是觉得李明贞过分谦虚,指尖轻飘飘落在墨迹干透的地方,“就这笔法,没有五十年功底写不出来。”

她的字不算丑,搁李明贞跟前那就是班门弄斧,显得异常手抖。

李明贞本没对这幅字抱有多大欢喜,遇翡真心赞叹,却叫她对自己的衡量标准生出几分困惑,挪开镇纸,将那副字仔仔细细看了一轮,委婉道:“长仪慧眼如炬。”

字,她不认为好看,但她确是有几十年功底在身。

“谬赞谬赞,”遇翡装模作样拱了拱手,捋了捋压根不存在的胡子,“之前说去吏部送人,选好人了么?”

“正要同你说呢,”李明贞顺手拿起边上一封信,“吏部空出不少缺,显眼的肥缺以我们目前之力,难以送人进去,这两个人最合适。”

遇翡看信时,李明贞推着轮椅去到池塘附近,轻舟适时递来一份鱼食,丢一小撮进去,池水便被锦鲤游摆出无数涟漪褶皱。

“你选的这两个,是覆川里跟随先太子那一波的后人,程泽?”遇翡扫过信纸上所记录的资料,记下之后,冲着不远处的清风招手。

“去取个火来。”

信纸在火苗上以极快的速度燃起,直到烫手,遇翡才将烧得差不多的最后一小角纸片丢进了池子。

李明贞哀怨嗔了那人一眼:“……我在喂鱼。”

池子里的鱼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可她平日也是精心照看的,这会儿分明还在仔仔细细地喂着鱼食儿,遇翡倒好,纸片还燃着火苗呢,就丢进去了。

遇翡眨了下眼,可怜兮兮,语气却是半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烧得太快了,烫手。”

李明贞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小事,小事,都是遇翡的试探,今日天气如此之好,她不该为些许小事心生歹念。

冷静。

然而遇翡那故作出来的可怜模样在一池残荷前实在鲜活,看得人心旌荡漾,喂食儿的手一个没留神便抖了一抖。

一池锦鲤抢疯了鱼食,翻滚间溅起无数水花。

遇翡下意识抬手去帮李明贞给挡了挡,自己的脸上却被泼了不少水珠,乐得她弯起眼,“含章,你的鱼也像你,遇着这些带墨的东西就活泼。”

李明贞就含笑看着那人面不改色地倒打一耙,随后取了帕子拭去遇翡脸上的水珠,“你又想说我是书呆子。”

“是个能活学活用的书呆子。”遇翡唇角微扬,随后又似明知故问,“那两个人,确定可靠?”

“当年,遇瀚下毒,先太子日渐消瘦,却怎么都查不出病症,太医皆说是操劳过度,而他自己直觉有异,便开始为你留后手。”李明贞声音很轻,如同那一池倒映着二人身影的池水,带着无限凉意。

“程泽之父柳城乃是太子典膳郎,他们将计就计,由他认了监守自盗之罪,认罪前,其七岁的儿子突发疾病,最终不治,认罪之后,其妻投了井。”

“事实上是……”难得听见关于遇淮的事,遇翡还颇有几分新鲜感,“程泽就是那个七岁的孩子,那他的母亲……”

李明贞接过遇翡带着几许猜测的话音:“自然也是没死,母子二人改名换姓,由覆川庇护,直到程泽二十三岁考中明经,任秘书省校书郎,五年前平调至太常寺任协律郎,我选他,还因他有个同病相怜的至交好友,名叫易临江。”

“从秘书省平调去做个浊官,他也算韩敬一案的受害者,易临江虽孤傲,朋友却只这么一个,不是么?”

如此,还省的她们费尽心思去蜿蜒曲折地把人塞进去。

“至于另一个人,”李明贞喂完鱼食,倒背着双手,笑吟吟地侧身望着遇翡,“何曦,秘书省正字,进士及第,却做了十五年正字,这十五年,他将玉京各州县的方志图经烂熟于心,同样是这场案里的连累者。”

“当真是被韩敬给坑害的?”遇翡怎么那么不信呢,直觉告诉她,是覆川之人入了朝堂等待时机,平日故作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死皮赖脸在那些不起眼角落占着坑。

别看不起眼,可不论是程泽还是何曦,都是清流正统出身,只要有个机会就能往上升得飞快。

李明贞笑意一僵,嘀咕道:“你都说是浑水摸鱼了,是不是有那么重要么……”左右韩敬罪无可恕,债多不愁的,再榨一榨好处也无不可。

“就他们吧,”遇翡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说什么别的,她约莫是,能猜出上一世李明贞掌权的模样了。

也难怪造假技艺如此精深。

“他们两个与我看好的职务相合,我估摸着,应当会落到那两个位置,此刻我还想知道……遇淮,”

话音稍稍停顿,鱼食喂完,池面逐渐归于平静,风起时,李明贞蹲下身子,为遇翡掖了好盖在腿上的小毯,像是知道遇翡要问什么一般,“长仪,遇淮虽有别的子嗣,在这点上,我并不想评论他的感情,但那些后手,起初是为后人,后来……她有孕后,是独独为你留的。”

“遇淮曾答应过,只要是她的孩子,不论你是男是女,都会立你为太子,这一桩,他的确在做,覆川因你是女子,不认遇淮这份令,她……才会在月内时就提剑去杀了遇淮所有在外的子嗣。”

“你怎会知道这些?”遇翡有些恍惚,过去旧事,李明贞知道得未免也太清楚了。

连人家出没出月子都知道。

李明贞默了一默,明知四周无人,却还是左右望了望,可见她对于即将要说之话的谨慎。

“端荣太妃手上有一封东宫密嘱还有一卷……”

遇翡震惊万分:“你不会是想说,先帝遗诏?”

李明贞颔首,“是多年前立下的传位诏书,封存许久,因先太子与遇瀚皆是端荣太妃养大的,故这封诏书留在了太妃手中。”

“这也是你……算计高玉衡的原因之一么?”端荣太妃,可不就是高玉衡的亲亲外祖母。

遇瀚之后,便自请守皇陵去了,这么多年,从不踏入京都城中半步,都说是她对先帝情根深种,不忍先帝孤独。

原来是手里藏了两个要命的东西,不得不借先帝之名躲得远一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