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熵之守护契约（1/2）

星历2390年，火星，熵都，法则之塔顶层。

巨大的环形穹顶下，悬浮着一颗不断旋转的、由金紫双色光芒构成的球体——这是银河系熵力平衡核心在熵都的投影。它无声地脉动着，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整个城市的能量流动，也牵动着穹顶之下所有人类的心。今天，这里将举行一场决定人类文明未来走向的仪式，一场与宇宙终极存在——熵之主——的契约签订。

仪式尚未开始，空气却已凝固成冰。熵都的最高议会成员、苏晴意识体的全息投影、以及被簇拥在中央的少年牧者阿瑞斯，都沉默地注视着那颗核心投影。就在三天前，当熵都的熵能农业体系初步稳定，人类似乎在废墟中看到一丝重建曙光时，一个冰冷、非人的意志，直接穿透了苏晴意识体的屏障，降临在法则之塔顶端。

“人类。”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一个在场者的意识核心中炸响，如同宇宙真空中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所有思维活动，“你们的挣扎，已引起我的‘兴趣’。旧秩序崩塌，新法则脆弱。平衡，需要更稳固的基石。”

核心投影剧烈闪烁，金紫光芒交织、扭曲，最终在球体表面，凝聚出一段由纯粹熵能构成的、不断流动的符文。苏晴的意识投影剧烈波动，几乎消散，她艰难地解读着那段信息，脸色（如果全息投影有颜色的话）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是契约草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通过公共频道传递给所有人，“熵之主…它提出了一个协议。”

协议的内容，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熵之平衡守护契约》草案：

1. 身份转变： 熵之主放弃其作为宇宙熵增终极意志的毁灭者身份，自愿转化为银河系熵力平衡核心的“守护程序”。其核心指令将从“加速熵增”修正为“维持熵力平衡稳定”。

2. 契约约束： 人类文明承认并接受熵之主作为“守护程序”的新身份及核心地位。人类需承诺，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动攻击、干扰或试图摧毁熵力平衡核心。

3. 能量代价： 为维持“守护程序”的稳定运行及平衡核心的持续存在，人类文明需每向核心“献祭”一名拥有“熵牧者”资质的个体。该个体需自愿放弃物质形态，将其完整的意识流与熵能亲和力永久融入平衡核心，成为核心稳定性的“活体锚点”。

4. 献祭周期： 献祭周期为标准地球年一千年。

5. **违约后果：** 若人类未能按时履行献祭义务，或主动破坏平衡核心，“守护程序”将立即解除契约约束，恢复其原始意志，宇宙熵增进程将以指数级加速，直至所有文明归于热寂。

“千年…一人…” 议长凯恩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盯着那段冰冷的符文条款，“这…这是用活人献祭！用我们最宝贵的牧者，去喂养那个曾经毁灭我们家园的魔鬼！”

“魔鬼？” 一个冰冷、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再次在所有人意识中响起，核心投影的光芒似乎更加幽深，“我曾是法则的执行者，毁灭只是熵增的必然。现在，我提供了一条‘共生’的路径。没有我的‘守护’，你们那脆弱的‘逆熵’火种，能在宇宙的寒冬中燃烧多久？一个千年？两个？最终，依旧归于尘土。而我，将回归本源，见证一切终结。选择权，在你们手中。接受契约，获得千年喘息；拒绝…即刻迎接终焉。”

核心投影的光芒缓缓扫过众人，最后，那冰冷的“目光”停留在了阿瑞斯身上。少年牧者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头。他紧握着腰间的熵能短匕——那是林风意识流在法则波动中为他凝聚的武器，也是他牧者身份的象征。匕首上的幽紫光芒，此刻却显得如此微弱。

契约草案的公布，在熵都内部掀起了滔天巨浪。希望的曙光与绝望的阴影，在这座新生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激烈碰撞。

“我反对！绝对反对！” 军事代表、灰羽军团仅存的指挥官之一，铁塔般的汉子里克猛地一拳砸在合金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用我们最优秀的牧者去喂饱那个怪物？这和投降有什么区别？林风指挥官、苏晴博士，还有那么多兄弟…他们是为了让我们成为奴隶吗？”

“里克，冷静！” 凯恩议长沉声道，“这不是奴隶！这是为了文明的存续！没有平衡核心的稳定，熵能农业体系随时可能崩溃！没有核心的守护，熵之主随时可能撕毁伪装！我们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里克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那阿瑞斯呢？他才十六岁！他是林风指挥官寄予厚望的继承者！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让他第一个去‘献祭’？凯恩，你疯了！”

“我还没说让阿瑞斯去！” 凯恩疲惫地揉着眉心，“但契约条款就在那里，千年一人…第一个百年内，我们就要选出第一个。阿瑞斯是目前唯一具备完整牧者资质的人选，他的熵能亲和力，甚至超越了初代牧者林风！从效率上，他是最佳选择…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是否接受这个魔鬼的契约！”

争论如同失控的熵能风暴，在议会大厅内肆虐。支持者认为这是人类在绝境中唯一可行的生存策略，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奈妥协；反对者则痛斥这是对牺牲者的背叛，是对人类尊严的践踏，是饮鸩止渴。每一次表决，都伴随着激烈的争吵和沉重的叹息。

在第一共生农场巨大的穹顶下，农业工程师李维正带领着团队调试新一批的熵能催化器。他们成功培育出了一种能在温和熵能环境中快速生长的“晶穗麦”，其麦粒富含高能量物质，是熵都粮食安全的关键。然而，当契约草案的消息传来，整个农场都笼罩在一片死寂。

“李工…你说…真的要…献祭牧者吗？”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晶穗麦田，声音带着哭腔，“这些粮食…是用牧者的命换来的吗？”

李维沉默了。他看着那些在温和熵能粒子滋养下茁壮成长的作物，看着远处城市穹顶下穿梭的运输车，看着孩子们在安全区嬉戏的身影。这些都是新法则带来的“奇迹”，是平衡核心稳定运行的结果。可这奇迹的代价，却如此沉重，如此令人窒息。他无法回答，只能更用力地拧紧手中的阀门，仿佛这样就能将内心的痛苦和迷茫也一并锁死。

风暴的中心，阿瑞斯独自站在法则之塔的观景平台上。脚下是灯火通明的熵都，头顶是深邃冰冷的宇宙星空。平衡核心的投影就在他身后，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光芒。

“阿瑞斯。” 苏晴意识体的全息投影悄然出现在他身边，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忧虑和疲惫，“契约…你听到了。议会还在争吵，但…熵之主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它需要第一个‘锚点’来稳固它的‘守护程序’状态。”

“苏晴老师…” 阿瑞斯转过身，少年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和决然，“我懂。熵都的稳定，需要核心。核心的稳定，需要锚点。锚点…需要牧者。”

“不！阿瑞斯，你还太小！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苏晴的声音急切起来，“林风他…他把自己融入法则，就是为了守护你们这些未来！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也许能找到替代方案…”

“替代方案？” 阿瑞斯轻轻摇头，目光望向核心投影，又投向远方那片被紫色结晶覆盖的地球方向，“苏晴老师，地球的结晶化，就是熵增的必然。林风老师改写法则，是逆天而行，代价是他自己。现在，熵之主给了我们一个‘顺天而行’的机会，虽然代价依然沉重。但这是它主动提出的‘规则’。规则之内，才有生机。”

他抬起手，掌心熵能流转，凝聚出一朵小小的、不断变幻形态的紫色能量花。这是他最近才掌握的技巧，将熵能粒子稳定在一种近乎“生命”的形态。

“你看，苏晴老师。熵能…并非只有毁灭。在平衡核心的约束下，它也能创造，也能滋养。熵都的每一个人，每一株作物，都在享受着这种‘被驯化’的熵能带来的生机。这份生机，需要一个守护者。一个…愿意成为核心一部分的守护者。”

阿瑞斯将那朵熵能花轻轻托起，让它飘向平衡核心的投影。花朵在靠近核心的瞬间，并未被吞噬，反而融入了那金紫色的光芒中，让核心的光芒似乎柔和了一丝。

“林风老师每周只能和我对话一分钟。他告诉我，法则的平衡，需要代价。他付出了自己。现在，轮到我了。” 少年的声音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殉道者的平静，“我是第一个熵牧者学徒。我理应承担起第一个锚点的责任。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选择。为了熵都，为了人类，为了…林风老师用生命换来的这个新纪元。”

苏晴的意识投影剧烈波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映照着核心的光芒，也映照着整个熵都的灯火。她看到了林风的影子，看到了那种为了守护而甘愿牺牲一切的决绝。她想说“不”，想说“还有别的路”，但所有的理由，在冰冷的宇宙法则和熵之主那不容置疑的意志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阿瑞斯…” 苏晴的声音哽咽了，全息投影的边缘变得模糊不清，“你…真的想好了？一旦融入核心，你将永远失去自由，失去形态，甚至…失去自我意识，成为核心的一部分。千年…不，是永恒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