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重验的许可(1/2)
市公安局小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空调冷气嘶嘶地吹着,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和紧绷。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满了局里的头头脑脑:副局长赵志国面色沉肃地坐在主位,刑侦、法医、技术、宣传等各部门负责人分列两侧。沈驰坐在刑侦支队这边,身姿笔挺,眼神锐利。此外,还有三位被特许进入的媒体记者代表,他们正襟危坐,笔记本和录音笔早已准备好,像等待发令枪响的运动员。
宋清砚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属于法医室的旁听席。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白大褂纤尘不染,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目光低垂,仿佛周遭的一切争论、压力都与他无关。只有熟悉他的人(或许现在还没有这样的人),才能从他微微绷紧的嘴角,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
会议一开始,宣传科的负责人就先介绍了当前面临的舆论压力。“……各大门户网站、社交媒体平台都已经出现了相关报道和视频,标题都很惊悚,比如‘老母幼子跪求青天’、‘警察草菅人命’等等,评论区的舆论一边倒,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不尽快拿出明确态度和有效措施,恐怕会严重损害我局形象,甚至引发更大的信任危机。”
接着,负责“滨河公园溺亡案”前期调查的辖区派出所所长和办案民警汇报了情况,他们的结论依旧倾向于意外落水。汇报过程中,语气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尤其是在提到死者颈部“不明显”的勒痕时,语速明显加快,试图一语带过。
“综上所述,”派出所所长总结道,“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证据,包括现场勘查、周边走访,都支持意外溺亡的结论。家属的悲痛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办案要讲证据,不能因为家属闹、媒体报,我们就自乱阵脚,推翻已有的结论。”
他的话代表了一部分保守派的观点,稳定压倒一切,避免节外生枝。
这时,一位记者忍不住开口了:“请问,家属提到的死者颈部疑似勒痕,以及死者生前水性很好的说法,警方在前期调查中是否给予了足够的重视?是否有进行更深入的排查?”
问题直指核心,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赵志国看向法医室主任,一位头发花白、资历很老的法医:“老李,初步尸检报告是你们出的,你怎么看?”
李主任推了推眼镜,斟酌着词句:“报告赵局,以及各位同志。初步尸检,死者确系溺亡为主征,肺部有大量溺液,符合溺水死亡特征。至于颈部……确实存在一道浅表压痕,但当时我们认为,这完全可能是落水过程中被水中的树枝、绳索等物品刮擦所致,并非典型的生活反应明显的勒沟。在缺乏其他可疑证据支持的情况下,将其定性为意外,是符合程序和经验的。”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代表了传统经验和程序的权威。
所有人的目光,无形中都投向了沈驰。都知道,他是最早对结论提出异议的人。
沈驰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赵局,各位同志。我不同意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他开门见山,毫不回避。
“首先,关于水性。我们补充走访了死者的同事和亲友,超过五人都证实,死者确实水性极佳,年轻时曾在河里救过人。滨河公园那段河道水流平缓,水深不过一米五,一个水性极好的人在此处意外溺亡,概率有多大?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其次,关于颈部压痕。”沈驰的目光转向宋清砚,示意他来说。这是他们之前短暂沟通达成的默契。
宋清砚抬起头,瞬间,会议室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这个年轻的、甚至带着些“关系户”嫌疑的法医身上。他并没有丝毫怯场,眼神平静地迎向赵志国,开口的声音清冷而清晰,像冰泉滴落玉石。
“李主任的判断,基于常规经验,并无不妥。”他先肯定了前辈,显示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但,正如同事们所说,此案疑点与经验结论相悖。那么,就有必要超越常规,审视细节。”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他的发现。“那道颈部的压痕,虽然浅淡,但其走向、形态,以及两侧细微的提空现象,更符合一种具有一定宽度、且受力均匀的软质带状物勒压所致,比如……某种织物。这与水中随机刮擦形成的痕迹,在力学原理和形态特征上,存在本质区别。只是当时尸体轻度腐败水肿,加之水中浸泡,这些特征被部分掩盖了。”
他说的不急不缓,每一个字却都像小锤子,敲在在场懂行的人心上。“提空现象”、“软质带状物”、“力学原理”,这些专业词汇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李主任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反驳,但看着陆衍那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神,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这个年轻人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过于大胆和细致。
“陆法医,”一位刑侦队的副队长开口,语气带着质疑,“你说的这些‘细微特征’,是否具有排他性?仅凭这一点‘可能’,就要推翻初步结论,启动重新验尸,是否有些……草率?”他差点把“哗众取宠”说出来。
宋清砚的目光转向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单一特征,或可存疑。但结合水性疑点,以及……”他微微停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认为,有必要对死者衣物,尤其是领口部位,进行更精密的显微检查,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他没有把话说满,但暗示了存在其他潜在证据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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